【贵州学派】文学杯征文选登:我是三线建设的产物/作者:周少俊

陈建方

<p class="ql-block">贵州三线大讲堂推荐分享三线二代周少俊先生文章。</p> <p class="ql-block">作者:周少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世纪60年代中期至70年代末期,在中国中西部地区13个省、自治区进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建设,包括国防、科技、工业、交通基本设施等。这就是举世闻名的三线建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这场规模庞大的建设在中西部如火如荼地进行时,我,一个1971年出生的孩子正在上海市青浦县一个叫西岑的小镇平静地生活。我只知道,由于在贵阳的父母带不了三个孩子,把我丢在上海市青浦县西岑镇由外公抚养。我以为,这只是我们家的私事,和千里之外的那场大建设毫不相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上海小镇读完初中后,1986年,由于高考的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上海,回到户口所在地贵阳。在上海小镇初中班上,我是有点特殊的,因为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是这种情况,其他同学都是西岑本地人。但只到此时,我仍然没有意识到我和三线建设有任何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到了贵阳,考取了八中,然后考取贵州人民大学,又因故退学。我根据报纸上的招聘启事考取了贵阳拉丝厂,然后在企业边工边读,考取了电大。1997年国企裁员,我被逼无奈,咬着牙横下一条心在外面自谋生路,一路曲折后最终进了贵阳晚报。坎坎坷坷的人生,曲曲折折的人生,我无意中走了一条“曲线救国”之路。</p><p class="ql-block">但一直到四十多岁,我仍然没有想到我和那场耳边经常听闻的三线建设有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只到前几年,随着对三线建设的了解日益加深和对自己的身世审视深入,我才猛然醒悟,原来我不仅和三线建设有关系,而且上世纪70年代那个在上海小镇生活的孩子就是三线建设的产物。</p> <p class="ql-block">母亲是家中的长女,在国家支援三线建设的大号召下,她不得不从上海离家,远赴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在贵阳结婚生子。这才有了我这段与班上同学截然不同的离奇身世。个人的命运是由国家决定的,如果没有几十年前的这场大建设,我的人生不可能在华东和西南之间划出一条大弧线。要是母亲不因支援三线建设离沪,我就会是上海偏僻小镇上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辈子在吴语浓软的小镇上波澜不惊地生活。我读完初三离开上海小镇,班上绝大多数同学惊愕之余,都不知道我因何突然消失。</p><p class="ql-block">几十年后再联系上,有同学好奇相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上海?我把身世之故一 一解释,他们才恍然大悟。</p> <p class="ql-block">近年来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接触了一些三线建设的读物,包括贵阳市政协文史委编撰的《三线建设的贵州记忆》等。从书中,我领略到三线建设在神州大地上凤凰涅槃的神韵,体悟到三线企业在大山沟里创业的艰辛,沉浸在三线之人在如歌岁月中难忘的记忆。那场孩提时代远离我的大建设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丰满,越来越靠近。我做梦也没想到,小时候在上海小镇所思念的远在贵阳的父母,他们就是三线建设的参与者和见证者,而我,就是三线建设的下一代——造物主就是这么神奇,它用点金之棒在距离那么遥远、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两者之间,暗暗埋了一根命运之线。</p> <p class="ql-block">由于母亲的早逝和对父亲的隔阂,我从他们口中基本上没有听闻过三线建设热火朝天的场景描述,却在自己知天命之年,接触到了一群风烛残年的三线建设者。他们是一群上海人,四五十年前当我恬然安躺在上海小镇外公的臂弯中时,他们和我的父母一样,因为成人了要担起家国责任,远赴千里来到贵阳,在贵阳油榨街那里建立了永恒精密仪器厂。</p> <p class="ql-block">随着时代的发展,永恒精密仪器厂渐渐式微,被大潮般涌起的房地产建设取而代之——有房开商征用他们的厂址修了商品房。这些已然退休的老迈之人或许心有不甘,有承头者带领他们编撰了一本回忆永恒精密仪器厂的书,这次活动正是召开图书发布会。我在会上看到了颤魏魏而来的永恒厂老职工,凭借在上海生活十几年的经验,我马上闻到了他们身上特别的味道,其言行举止,一看就不是贵阳本地人。当他们夹杂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喷涌而出时,证实了我的猜测。上海人就是上海人,他们身上的海派之味,在西南腹地浸润几十年而不减不变。</p> <p class="ql-block">三线建设有众多的企业,而能自己想办法写成一本书的,可谓寥若晨星。他们是独特而难能可贵的。在商议给我书时,我再一次体会到了上海的味道:他们众人凑钱,总共印了几百本书,然后想借助相关部门帮忙宣传,最后,他们答应只给我一本书,而我实际上代表的是贵阳市政协主管主办的《贵阳文史》杂志。这不就是人们惯常说的上海人的精明嘛。已带有大大咧咧贵阳人性格的我心想,就不能多给我几本吗。</p> <p class="ql-block">从他们的书中我得知,他们为贵阳市的生产、建设、经济作了很多贡献,一些在全国闻名的精密仪器,在他们手上生产出以后销往全国,令其他省份对工业落后的贵州惊叹不已。他们和我的父母一样,是三线建设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从大都市来到偏僻荒凉的地方,用火热的青春倾情奉献。最后,当我闻知他们的退休工资不过三四千元,在用于日常开销后几乎无所剩余时,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悲凉。他们见证了三线建设,而若干年后,我这个三线建设的后代又见证了他们晚景的凄凉。</p> <p class="ql-block">从远在上海小镇、以为自己与三线建设毫不相关,到渐渐知道我的身世就是三线建设的因果,再到对三线建设的了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三线建设,四五十年前的那场大运动,不仅没有离我越来越远,反而离我越来越近。我一伸手挽留岁月,就能拨开尘封往事触摸到三线建设;我一动脑回忆过去,就能感受到血液中流淌的三线建设情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 </p><p class="ql-block">周少俊,文学爱好者,资深媒体人,平时喜欢动笔写文章,曾参与写过多本书、发表过几百篇文章。并将继续钟爱缪斯女神,在文学道路上勤耕不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