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有人的的确确是人间的富贵花，奈何却生在了平常百姓家。</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19年的冬天，四川盆地干燥的、灰蒙蒙的大心脏终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会堂里，刘师长又在军人大会上讲起了20多年前，他还是个兵的时候，进山扫黑除恶时为了替他挡下那一刀，差点丢了性命的老班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片刻，会堂大门门框上挂着的“为人民服务”的牌匾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下振动着，抖落了昨天刚积攒下的灰尘，一眼看去，不少人还在低头偷偷抹眼泪。刘师长已经率先走出会堂，迎面而来是一个笔挺的，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的年轻人。年轻人向刘师长递去一只朴素的保温杯，一打开杯盖，就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普洱的茶叶还在水里翻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小刘啊，今天稿子写得不错，我看啊，等明年开春你就来我办公室里跟我干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都是师长栽培得好，感谢师长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英气勃发的中年人，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外加上两个人都姓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子俩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说实在的，这样的话听得多了，20来岁的刘参谋有时私下里也会偷偷想，“要是刘师长真是我爹那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参谋是家中独子，父母亲在他记事前就已经离异，早年小刘他爹刘老汉在工厂里做工，被机器的扇叶划断了一条胳膊，后来刘老汉只好拿着微薄的补偿金，在地里干活，邋里邋遢地把刘参谋拉扯成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参谋参军后，一年回不了两次家，偶尔回一趟，四邻乡亲就都冲着刘老汉夸，“老刘啊，你嗦一哈（四川方言，瞧瞧）你那个邋遢样，怎么养得出这么个娃儿，真是光宗耀祖啊！”刘老汉从不怎么过问儿子在部队的事，这种时候，他往往只是听着咧着嘴笑，也不说话，任由清冷的风刮蹭他满头的白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一到冬天，四川盆地湿冷空气就会让刘老汉断了的胳膊直生疼，常常疼得床都起不来。以至于每年刘参谋都不得不把休假放在冬天，坐长途车接刘老汉进城度过最难熬的寒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参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刘老汉既不能让他子凭父贵，还要反过来在迈入老年之前，就拖着他的后腿不放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临近冬至，刘参谋就掐着指头算着日子把刘老汉送回了离市区将近一百公里远的乡下去。不为了别的，冬至那天请师长来家里搓一顿拿手的涮羊肉，可是他计划了半个冬天，这一年里头一等的大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冬至这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毛毛雨，刘参谋却也不着急，他知道师长的性子，答应了要来做客，说不准上午啥时候，司机小吴准准儿地会把刘师长送来。于是他早早去赶了场，回来的路上，下雨越下越大，他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羊肉和佐料，一身便装湿了个通透。回到廉租楼，四楼楼梯转角，走廊的尽头摆着一把撑开的黑伞，伞把上还留着些泥印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伞看着倒是眼熟，慢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参谋急匆匆打开了门，“爸，我前两天不是刚把你送回乡下吗，你又上城里来爪子（方言，干什么）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老汉没想到儿子会发这么大的火，看着儿子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接着吞吞吐吐地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冬至过得好不好，这不，看到了也就放心了，我这就准备坐下午一点的车回去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到了家眼瞅着就快十点了，刘参谋只好从兜里掏出六七张百元的钞票，“爸，你先拿着用，晚上回去你到村口那家馆子去吃点好的，我这儿还有活要忙，就不送你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好嘞好嘞，你先忙活儿，我这就走啦。”刘老汉冲着儿子咧了嘴笑着说，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想穿过窗外的雨幕看到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看到，刘老汉低头向门口走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叮铃”声仿佛鼓槌重重敲在刘参谋的心上，如果刘师长看到他邋里邋遢的父亲，肯定会想着这样的父亲又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儿子来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竟生出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受来，他开了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师长进门看到的，先是满含着歉意的眼睛，然后又是一双满含着歉意的眼睛，只是这两种歉意却含着不一样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打量着两个人，刘师长的心情从疑惑转为释然，又从释然转成了无以复加的震惊。他一直盯着刘老汉的断肢，一时竟挪不开了眼睛，他捧起老头子的另一只手，然后紧紧拽在手心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班长，是您吗？班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直到第二天，刘参谋也没想明白当年到底是刘老头赶走了他母亲，还是她母亲抛弃了他父子俩，没想明白昨天刘老头为什么要拒绝师长的好意，没想明白人是到底为了什么意义在活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只是今天早上的天空逐渐亮敞起来，刘参谋迈入会堂前的大厅，晨光映在大厅里“为人民服务”的牌匾上，斜斜插进了刘参谋的眼眶里，金红交错的牌匾依旧是那番纤尘不染的样子，只是其中那个“人”字，已经在岁月里斑驳得有些不像样子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牌匾有些年代了，是该换新了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刘参谋这样想着，推门走进了会堂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END</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果我没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要不在同学面前假装不认识他好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要是我爸也像他爸一样帅就好了。（这样想的应该是我爸他儿子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些或许都是大多数人在人生的某些阶段经历过的痴心妄想，“不是人间富贵花，奈何生在富贵家”毕竟只是个别纳兰性德的烦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所以一撇一捺一个“人”字在岁月里日渐斑驳的时候，我没想明白的是，当我们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时候，我比他们多得到了些什么，又多失去了些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更多精彩故事上淘故事app查看，感谢你的关注和喜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淘故事，每天都有好故事！欢迎下载~</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