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棵老树

鲁守华

想念一棵老树

鲁守华

我童年时的旧居居住在一幢5层楼的建筑里，这幢大楼地处上海西郊城乡结合部，早些年是这一带最高的房子，站在楼顶朝天阳台上，国庆节那天能看到人民广场放烟火。在大楼的东面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它的树身像个马鞍型，记得在我懂事的时候，它已经很粗壮了，至于它什么时候长在那里，又怎么会变成马鞍型的，现在已无人能说得清。

那时，这棵梧桐树离走道有些间距，所处的空间大，尽管长成了马鞍型的样子，却仍然生机勃勃地向上生长着，长长的枝梢超过了3层楼，可见它的高大。每年春夏季节，整棵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小鸟把它当做自己的家，天不亮就叽叽喳喳地欢叫起来，然后快活地飞到田野里捉虫子吃，到了傍晚的时候，它们一只只飞回来，又是一阵叽叽喳喳，仿佛在交流白天看到的趣闻，直到夜幕降临了，小鸟们才安静下来。

这棵梧桐树不仅是小鸟的乐园，同样是我们童年时的好伙伴，因为它长成马鞍型，于是我们就把它当做马来骑，随时随刻来到树前，一个接着一个跳上去，树身居然能坐上5个人 。这匹树马不会走路，我们就用嘴巴走，不住地叫着“驾驾”，边叫边用小手拍打自己的屁股，真像骑马的样子，直到骑够了，才双手一撑往后跳下来，去玩打弹子、扔砖头之类的游戏。

那时，我们玩的游戏都土里土气，爬树也算是一种游戏，一个个像小猴子一样，三五个孩童爬到树上玩，爬得越高越勇敢。我们坐在树杈上唱童谣、吹大牛，玩石头剪刀布，输了就刮鼻子。

夏天的时候，树上叶子茂密，人躲在树中，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树上有人。于是，小把戏经过树下，都会朝树上张望，或吆喝两声，见有小伙伴在上面，就来一个跳马几下子爬上去，当一会儿小猴子。更有趣的是，因为这棵梧桐树树叶茂密，天天会飞来知了，我们在树上还能捉知了，乐得都忘了人在树上。

爬树这玩意，小孩子喜欢，大人却担心，看到孩子爬到树上，就大声喊他们赶紧下来。

有个叫鸿智的小伙伴，他是个爱劳动的孩子，但他平时尽调皮捣蛋，常常会惹出一些麻烦事来，他的爸爸打他，他就快速地跑到树下，三下两下爬到树上，怎么叫也不下来。据说，后来他中学毕业后去参军了。像鸿智为逃避被打而爬到树上的例子，想想好像还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个叫阿勇的大孩子，他很讲义气，每次打架总是冲在最前头，若是谁欺负大楼里的小伙伴，他都会带着一帮小罗罗去打架，因而大家都臣服他，他也就成了孩儿王。阿勇读书不好，但他动手能力强，对玩耍样样拿手，粘知了百发百中，打弹弓百步穿杨，做玩具菱角又大又稳，绕上绳子甩出去，会发出“嗡嗡”的响声，爬树对他来说更不在话下，每次他爬得最高，谁也爬不过他。有一天，他爬到3层楼高的树杈上坐着玩，树枝经不起重量突然折断了，当时大家看着都惊呆了，只见阿勇急中生智双手抓住树枝，像跳降落伞一样降到地上。当树枝刚一着地，大家赶紧跑上去，从树枝里把他扒出来。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阿勇居然毫发未损，这下他可了不得了，小把戏们更佩服他了。

童年时代，有这样一棵陪伴着我们长大的梧桐树，我们自然对它怀有深厚的感情。

过了若干年，我们渐渐长大了，小把戏们都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打那时起，很少有小孩童爬到树上去，没多时日，我发觉这棵梧桐树的树枝慢慢萧条了起来。

又过了若干年，从前的小伙伴们一个个离开了旧居。有一次，我去看望这棵梧桐树，感觉它好像变老了，于是用照相机为它拍了两张照片。

又过了若干年，旧居大楼改建，我向一位老邻居打听老树的情况，他说“这棵老树早就没了”。当我听了老邻居的话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然而，不知怎的，在我的心里，总感觉老树还存在着，它在等待、等待从前的小伙伴们来看它，想要他们爬在它的身上玩耍。从那天起，我每次来到新村里，都不愿去旧居大楼那边。

终于，有一天我定下心去看望老树，我要让老树知道，从前的小孩童还记着它。

这天，我迈着缓慢的步子，朝旧居大楼走去，去看望我们童年的好伙伴——曾经看着我们长大、给我们童年带来快乐的老树。

只见那块地方已经空掉了。

老树不见了。

唉——

（2024年4月11日）

一棵长成马鞍型的梧桐树，小时候我们把它当作马来骑。

小区大门。

改建后的旧居大楼外景。

改建后的旧居大楼，小时候我每天从这扇大门走出去玩。

改建后的旧居大楼。

老树不见了。

我想念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