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

麦子

这书在书架上搁了四年有余，眼风无数次从书脊上掠过，也曾犹豫着拿起，但却终究又放下。前些日子，因一部有关京剧的作品而勾起阅读此书的欲望，可遍寻书柜不见，是借给了谁？实在记不得了，抓心挠肝地立马重购。

　　《主角》是第十届矛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厚厚的两本，不过阅读起来却感觉没费多少时间，只是容易忘了时间。在写这篇小感前，浏览了一下网评，大概毁誉参半，这让我有些意外，虽然我也不认为这书是完美绝绝子，但为它而花费些时日却也觉值得。

《主角》尽态极妍地叙述了秦腔名伶忆秦娥近半个世纪的兴衰际遇、起废沉浮，其命运与秦腔的起落相关联，与社会的裹挟相勾连，也与大千世界的人性根底相环扣。她从山上的放羊娃到剧团的烧火丫头，带着一份憨痴与笨拙，秉持戏之魂魄，拔节抽穗，艰难出道，终成一代“秦腔皇后”。

我不认为这是一部励志剧，这应是一个时代的镜子，框住了一隅，呈现出别具特色的人物群像，看着这各色人等在转型时代的命运遭际、百味人生，会忍不住去反思，去咂摸对错得失。

就如忆秦娥，当别人都在为主角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她却因为角儿所伴随的非常态、无消停、难苟活、不安生，而怀念起放羊娃的无忧无虑，并毅然选择以早婚早孕逃避演出。当她如愿以偿美美享受着产假、育儿假时，却因铁粉戏迷的善忘、往昔风光的黯然而心慌意乱、空落无依。重回C位的她犹如“戏妖”，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心力、难以忍受的煎熬追求着唱戏的奇绝巧，她占尽了风头也听尽了好，可荣誉这东西是常遭人嫉恨怨怼的，顶尖的赞誉和无尽的毁谤纷至沓来，竟也搅扰碾磨给世人一个“戏如其人”的瑰丽生命，而其间的蚀骨剜心却只能独自身受。

忆秦娥在戏曲里开合沉浮了近半个世纪，可谓是一战成名，半世角儿。原以为无论台上台下、红火塌火、兴旺寂灭，她既会有角儿的神闲气定，也会有沦为配角，甚至装台、拉幕、捡场子的处变不惊，可谁知，当众人力推她的养女宋雨担当新剧主角时，年过半百的她却因太喜爱这部新剧，而多番阻挠并竭力为自己辩驳争取，可惜繁华落尽终成殇，徒留怅然与寂寥。这样的她也许不够完美、不够淡然、不够洒脱，但却更真实，见性见情，见血见泪。她经历了戏曲艺术被网络时代无情挤压而不断萎缩边缘，她眼见着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生老病死，前浪后浪，进不得而又退不得，守不住却也罢不成。

突然想起北宋词人李之仪的《咏苍髯》：“青丝白发一瞬间，年华老去向谁言。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偶见网上一人接续道：“一声啼哭来人间，生我我生把债还。空来空去一场梦，何必祈求再少年。春风纵有怜花意，吾也不想再少年。尝遍人间百味苦，惟愿余生度暮年。若能许我再少年，必听父母之良言。多读书来多赚钱，报答双亲许流年。”

我们是命运的主宰，但我们永远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全部命运，可是我们可以珍惜当下、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