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彩虹》 心梦难圆 二

果林豫北蝈蝈

　　“姐，这，”王富修犹豫一下，说，“赵秀琴今天是不是也来找您了？”

“没有啊！她找我干嘛？”

“你们怎么好像统一了口径似的，一个腔调。”他心里这么嘀咕，嘴里却言不由衷，尴尬一笑，说，“我就是随便一问。其实，吴英莹是我的雇员，我们交往多一些很正常嘛！再说，人家外国都时兴交异性朋友呢！就咱这里封建，落后。屁大点儿事，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弄得惊天动地的。”

“富修，你不要犯糊涂。你不是在外国，而是生活在中国。”玉瑛那美丽的杏核眼突然睁得大大的，嗓音也提高了许多，说，“外国有的还设红灯区呢，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当然不允许；旧社会有钱人还三妻四妾呢，现在是新社会，当然不能允许。”

“姐，这我都懂。既然是新社会，我享受婚姻自由，追求真爱的权利应当得到尊重和支持吧！”

“那我问你，彩虹是不是你的真爱？如果不是，你会追她六年吗？真爱不仅要追求，更需要珍惜、呵护、保鲜和深化。否则，再美好的感情，也如同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久而久之，会枯萎涸竭的。你回去夜深人静摸着自己的胸膛好好反思一下吧！看看你把彩虹娶回家后，她是怎样对你，你又是怎样对她的吧！”

“难道我对彩虹还不够好吗？”

“过去你对她如何？你心里明白。过去那一页，就这样翻过去吧！关键是看你现在的表现。她怀孕了，特别需要丈夫抚慰。我不看你在我面前的嘴把式，就看你回去对她的实际行动。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回家住，和彩虹恩恩爱爱好好过日子。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如果连姐姐的话也听不进去，以后再遇到任何事，都没必要给我讲了。你只当压根儿没有我这个姐姐。”

“姐，你真的把话说重了。我就是不要我自己，也不能不要我的好姐姐。”接着，他一脸无奈地说，“姐，最近公司真的积压的事情太多。今晚回去住还是有些困难，晚几天吧！晚几天我一定按姐姐指示办。”

很显然，他今天晚上不能回家住，并非是公司事多，而是他如何处理好与吴英莹的关系，还没有理清思路。还是不揭穿他的西洋镜吧！给他几天考虑时间也好。想到这里，玉瑛意味深长，揶揄地抿嘴儿一笑说：“好吧！ 一个礼拜。到元月五号前！你言行一致，王家，尤其是那个赵秀琴的工作我负责做。你言而无信，后果自负，我无能为力。”

“哼，说赵秀琴没来找你，鬼才信呢！”王富修心里琢磨着，却满脸堆笑地说，“我没有多少文化，好像有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姐姐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心里亮堂了许多。其实，我这次来真的就是看望一下您和姐夫。我审美水平有限，买的东西怕难合姐的心意。这是二千块钱，姐夫需要什么他自己买，你就买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吧！记着，多给我拍几张姐的玉照。我自幼就喜欢欣赏姐的优雅气韵和风范，还特别喜欢姐身上那种如兰如麝的香味。”

“姐将近半百之人了，那还谈得起玉照啊！”玉瑛又“咯咯”一笑说，“你说的是姐吗？我咋听着像是聊斋里的狐狸精呢！看来，你虽然在学校读书不多，社会上风行的闲书你倒浏览得不少呢！”

平心而论，赵秀琴的确没来找玉瑛。两人之间的英雄之见略同，只不过是不谋而合罢了。这次姐弟相会，玉瑛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但愿弟弟能尽快走出畸形感情的泥潭。

但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富修则如同一口吞下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

无论王玉瑛还是赵秀琴，都是心地善良，又冰雪聪明的漂亮女人。尽管她们对王富修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批评和责备，但她们的动机都是善意的，由衷地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和彩虹恩恩爱爱，温馨幸福地过日子。按道理说，王玉瑛嫁周雨田、赵秀琴嫁高海涛和王富修娶高彩虹，他们的婚姻，都是遂心所愿的。可惜，因他们三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秉性，结果酿造成三个幸福指数完全不同的家庭。

王玉瑛和赵秀琴对自己的小家庭，不仅她们各自知足常乐，乐在其中，而且左邻右舍，也莫不羡慕认可，交口称赞。对于王富修小家庭的每况愈下，甚至声名狼藉，无论左邻右舍，还是特别关注这个小家庭的王玉瑛和赵秀琴两人，莫不把原因归结到王富修的感情不专一，一肚子花花肠子上。因为彩虹的善良，美丽，聪明能干，又有着强烈的家庭责任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甚至一些人，如王敬民等，对王富修成见颇深。认为他就是朽木难雕，彩虹嫁给他就如同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赵秀琴和王玉瑛却不愿意，或不忍心这样认为。她们觉得，如果努力做通王富修的工作，让他醒悟过来，说不定真的会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因此，挖空心思，苦口婆心，试图让王富修迷途知返，则成了她们两个人不谋而合的共识。

无奈，在赵秀琴和王玉瑛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王富修处理起来却觉得十分纠结。

他并非不知道赵秀琴与王玉瑛的良苦用心。在她们面前，他的插科打诨，装傻充愣，说话避重就轻，故意兜圈子，实属不得已。彩虹婚后对他的好，以及她为了这个家庭所付出的艰辛努力，他王富修的心也像明镜似的。如果他也像高海涛对待赵秀琴、周雨田对待姐姐一样对待彩虹，他和彩虹的小日子儿，有可能过得比赵秀琴和高海涛、姐夫和姐姐更温馨更幸福。既然如此，他如今是否后悔与吴英莹的结识以至于坠入爱河呢？说不后悔，他觉得有悖于自己的理智；说后悔，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感情。

这就是他不能诉说于人，只能纠结于内心的病根儿之所在。如果刚开始，他惊艳于吴英莹，并试图染指她的主要动机，还是逢场作戏，寻求一点儿畸形的感情刺激。但随着在感情上愈陷愈深，便逐步萌生了相见恨晚，难分难舍的情愫。如果到了这种地步，他再听从赵秀琴和姐姐的意见，舍弃吴英莹，他在灵魂深处，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巨疼。如果对赵秀琴和姐姐的肺腑之言置若罔闻，不愿舍弃吴英莹，他就必须舍弃追了六年才追到手的发妻，还有女儿，妻子腹中的孩子，惨淡经营将近十年的小家庭，还必须承受难以承受的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

尽管这是充满纠结的艰难抉择，但是，自酿的苦果必须自己吞。他必须直面现实，并且在元月四号之前，亮明自己的态度。

在王富修绞尽脑汁，苦苦纠结之时，吴英莹却想入非非，做着自己温馨甜蜜的痴情梦。尽管街坊上一些人，对王富修成见颇深，甚至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但是，毕竟他还是有几分女人缘的。就连闯过天下，见过世面的的吴英莹，与他初识之际，虽然谈不上一见钟情，还是有点儿芳心怦然的。如果就此可以断定天生丽质，曼妙袅娜，有着大专学历的吴英莹，能与他陷入情网，坠入爱河，不仅左邻右舍感觉不可思议，就连吴英莹本人，刚开始也没有丝毫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毕竟王富修只有高小学历，并且人群中口碑欠佳。但是，不管别人的不可思议也好，她本人的没有思想准备也好，现在，铁的事实就摆在面前。这说明，人与人之间，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非常复杂又微妙的，并不是都能用世俗常理能解释得通的。面对着他们爱得如胶似漆的现实，王富修左右为难，充满纠结，吴英莹却乐滋滋，甜蜜蜜，喜上眉梢。

自从婚姻失败，不甘心的她，迫不得已，漂泊南方，试图经过自己的拼搏奋斗，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真爱和幸福。每当想起自己对心仪的初恋情人的背叛，心中就充满了愧疚和酸楚。至于自己那位玩世不恭的前夫，给她带来的只有厌恶和屈辱。凭着年轻漂亮，聪明伶俐，又有一定学历，在打拼过程中，她也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终因虚荣心太盛，心灵有些扭曲，最终还是小巫见大巫，受骗上当，几乎一蹶不振。

在吴英莹身临窘境，走投无路时，遇到了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他叫霍东林，原是某地专级市政府机关的一位副处长，靠着身居高位的岳父大人发挥余热，辞职经商，下海拼搏，获得了一定的成功。吴英莹的袅娜娇俏，曼妙气韵赢得他的同情垂怜。他的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又才华横溢，彻底征服了吴英莹的芳心，便倾心倾情地做了他的“小秘（蜜）”。他大她将近十岁，已年近不惑了。但在吴英莹心目中，他那成熟男人的特殊魅力，更让她倾慕得不能自己。

尽管霍东林爱吴英莹也爱得如醉如痴，无奈，他是一个为了事业十分“惧内”的人。最后，在权衡“事业”与“爱情”的抉择中，他最终牺牲了后者。

这是吴英莹第二次被遗弃了。第一次被遗弃，她认为是精神的解脱，理想翅膀的解放。自从老爷子去世后，那样的家庭已经对她没有任何的温暖。唯一使她感到悲凉的是，仅用三万元，那位尖酸刻薄的婆婆，就强行让她做出了今后不再见女儿甜甜的承诺。三年后，她从南方回来一趟，悄悄去幼儿园看望女儿，女儿拒不认她，还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了声“你是狐狸精”，然后扭身走了。这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她鼻子一酸，凄楚的泪水夺眶而出。看来，女儿已经彻底被他们一家人洗脑了。

如果说第一次被遗弃，错在她对婚姻的选择，第二次被遗弃，则错在她扮演了一个不该扮演的角色。在她看来，扮演什么角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得到自己真正的爱。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没有真爱，就不算真正的幸福。面对着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她做出的是义无反顾的倾情奉献。她的美艳，她的性感，她的柔情，她的女人的一切。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看来，霍东林也算是个多情种子。他对吴英莹既有体贴入微的怜香惜玉，又有如饥似渴般的贪婪，疯狂与激情。没有山盟海誓，甚至不需要任何承诺。在爱河中沉醉痴迷的吴英莹心目中，奢谈这些，就是对神圣爱情的亵渎。

尽管他们这种所谓真爱的浪漫，每个月只能有二三次机会，她已经感到很满足。因为她虽然有过初恋，有过婚姻，但直到现在，她才感受到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可惜的是，他们这种感情只维持了不到一年，便东窗事发，不得不终止了。

他们最后一次幽会，是在一个五星级的豪华房间里。一夜风流之后，凌晨四点半钟，霍东林就起来了。他先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穿戴得衣冠楚楚，轻轻来到床前，向吴英莹诀别。

“英莹，天还早。你一夜都没有睡好，再多睡一会儿吧！”他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首饰盒，从中取出一条熠熠闪亮的白金项链。白金项链上，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吊坠。他掀开被角，只见吴英莹乌发散乱，用两只洁白，柔软，纤秀的手，紧紧捂着俊俏的脸蛋儿，蜷缩在被窝里，压抑地，悲痛欲绝地啜泣着。看到此情此景，他的鼻子一酸，眼睛发红，眼泪也直在眼眶里打转。当他弯下腰，手指触摸到吴英莹白皙柔嫩的脖颈时，分明感觉到，吴英莹的身体，像触电一样痉挛了一下。她只是含糊不清地呻吟了一下，牙咬得“咯吱吱”响，依然把两手捂着脸儿，任凭泪水从指缝里往外淌，却是一言不发。

霍东林轻柔地帮她把项链戴好，把首饰盒放在枕头底下。然后轻轻叹口气，说：“我已经在别的公司给你联系了一个不错的工作，这一切我都给老耿说好了。以后你遇到实在掰不开的事了，可以继续找他，你的事情他会负责到底的。你好好休息一下，早餐后在房间等老耿。你的酬劳，他替你结算好了，由他转交给你。酒店的早餐八点半结束，你不必着急。老耿来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走了，随着“吱扭 ”不太大的关门声，他们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既然把她交代给了老耿，也就意味着，霍东林以后不会再见她吴英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