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園

雁蕩山人

別苑春暖

黃草浮青毯，忍踏豐足感，

清泉何不濯，鹿場何町疃。

曲徑通幽處，短影踵石板，

丹池環新翠，桃蕾紅蒼顔。

昨年燕來時，蛙聲亂毫端，

著文桃花岸，吟詩水屋邊。

町疃（tingtuan），庭院。町疃鹿場，是《詩經》裡《東山》篇的一句。是說因為征戰，老百姓流離失所，家裡沒人，也不知家裡情況怎麼樣了。想象房前屋後空院被野鹿等動物踐踏，田園荒廢，成了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和活動場所。

丹池，水名，傳說中神仙居住的地方。陶淵明讀《山海經》有詩“靈人伺丹池，朝朝為日浴”。可以比喻美好的景色、事物和人才，山人將羅馬別墅花園比作丹池也是說得過去吧。

雁蕩山人丙申初春於揚子東岸別墅小園獨處有感，想到去年山人江寧秣陵桃花水岸煙波書屋此時已是蛙聲一片。

　黃草浮青毯 忍踏豐足感——黃草這裡指草坪枯萎的草。《詩經》小雅，《何草不黃》篇，“何草不黃？何日不行？何人不將？經營四方。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獨為匪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棧之車，行彼周道”。

這黃草就是山人練功的草坪的草。冬天的時候，草都枯萎了，乾枯後的草像铺了一層地毯，和冷冰冰的地面相比，踏在上面蓬鬆保暖，有踩在毯子上的感覺。青毯，剛過完年，寒冷過去，草坪乾草下萌發新芽，新草葉尖尖的一層，毛茸茸的，像青色的毛毯一樣。

小時候上體育課，是體操課，老師讓到體育庫房抬墊子，指派的同學們兩人一個抬到操場上，當然也包括山人。

不相信面相不行，這幹活的事，老是選中山人！為啥？面相在哪裡放著！別看平時冷若冰霜連個笑都不會，但一看就是叫幹啥就幹啥的人。實在人，好驅使！說好聽是實在，說不好聽就是傻。

山人好奇，想知道這帆布做的墊子裡填充的是什麼東西，在一個破損的的墊子裡用手一掏，原來是乾草，是那種足球場地種植的那種很耐踐踏的那種草，可能是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極易生長的那種草。

老師把這墊子叫海綿墊，山人較真，一直懷疑不是海綿，隔著帆布袋感覺就是像草梗一樣的東西，結果一驗證，還真是。

當時山人以為這種填充物是偷工減料，是騙人，後來知道是最合適的填充物，不軟不硬，跳馬做體操正好，且廉價易得。

春節過後，草坪上的枯草明顯被抬升起來了許多，一歲一枯榮。枯萎的老草在新的一茬嫩草萌發後被逐漸托舉起來。乾草下，隱隱看到一層新發嫩草，看起來嬌嫩可愛。山人稱之為青毯。乾草像浮在青草地上。

忍踏，實際是山人不忍踏的意思。豐足感，是說那種感覺，上層蘇蘇脆脆的，下面新發的嫩草又軟綿綿的，有些地方草地上會插警告標誌牌，‘芳草萋萋，踏之何忍’。這裡沒有，山人踏著練功感覺不錯，腳底腳掌很舒心的那種情形。

　清泉何不濯 鹿場何町疃——濯，濯洗，濯足。世間三大糟踐人之事，花下曬褌，焚琴煮鶴，清泉濯足。這算之一吧！踏在初春春芽萌發的草地上，比喻為“清泉濯足”不為過吧。再說，有清泉不濯豈不是讓它白白浪費！？

韓愈《送李願歸盤谷序》一文有句“窮居而野處，升高而望遠，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以自潔”。山人練功，這時的歸屬涉足是山人，只有山人，沒有別人，一個人踩踏，毫無影響，草死不了，得到的是那種“清泉濯足”般的感受，是山人的“高消費！”。

　　在電視上看到白宮官員經常在草坪上聚會，那草地不就是讓踏的嗎？踩在草地上的感覺和土地、水泥地是不一樣的。

　鹿場何町疃，是倒裝，原句町疃鹿場，町疃是人的庭院，鹿場，被當成鹿場踐踏。語出《詩經》豳風《東山》，“我徂東山，慆慆不歸……伊威在室，蠨蛸在戶，町疃鹿場，煜煜宵行”。山人自謔踩踏草地像詩經《東山》荒廢的田園被動物踐踏一樣。

　曲徑通幽處 短影踵石板——別墅花園裡曲龍拐彎地修了很多小徑，就是營造那種曲徑通幽的感覺。兩邊前院還有藤架，種植者一些藤蔓植物，等到枝葉繁茂時看起來很幽深的感覺。

這些小徑都是青石板铺就，因為石板間隔，間距不合理，不符合山人步距，一步一格太密，兩格又步伐太大，散步散步，就是輕輕鬆鬆的走步，結果幾步下來就誤差很大。

山人有毛病，非要踩著石板走，規規矩矩，正好要踩著規律的石板格子走，古板，教條！

　春日太陽北移，影子也比冬日逐漸縮短，冬去春來，這個季節日影明顯變化大，山人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身影縮短。踵，這裡指追逐跟隨，韓愈《進學解》有句，“踵長途之役役，窺陳編以盜竊”，就是隨大流辛苦的跟隨著行走的意思，山人以自己的影子比喻山人本人，跟隨著不規則的石板小徑走，不是隨波逐流，沒有深刻含義。

　丹池環新翠 桃蕾紅蒼顔——大地回春，感覺花園整個春意盎然，草木都發出了嫩綠的新芽。由游泳池周圍想到整個花園都因為草木變綠煥然一新，山人把自己居住的別墅花園比作丹池，比作神仙居住的地方，初春的嫩芽形象的比作新翠，因此說“丹池環新翠”。

　花園的桃樹好像是改造過的品種，花開的早一點且多，還不會結果。這是什麼情況，這叫華而不實，只開花不結果。今天這種樹木好像不少。華而不實聽起來不好聽，可是當花變成需要，必要，結果不需要的時候，結果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昨年燕來時 蛙聲亂毫端 著文桃花岸，吟詩水屋邊——毫端，就是筆端，毛筆是羊毫狼毫做的，所以稱“毫端”。

去年這個時節，山人有些日子是住在江寧秣陵自己的桃花水岸煙波書屋。燕子來時，桃花水岸煙波書屋已是蛙聲一片，而此時的揚子江畔，儘管也就百十米遠，一點蛙聲也沒有，聽蛙聲也就只有山人江寧秣陵的水居代勞了。

　山人在小園漫步，在花間留照，在追尋前人詩意意境，在體味那種花間留照的感覺。

宋朝詩人宋祁的詞《玉樓春.春景》，“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晚照可以留，但古詩不是那意思，是留住夕陽，留住時間，留住青春，是想把這一刻珍貴時光留住。古人是留一個想象，今人可以“喀嚓”留一張照片，其實都留不住，那不過是一個念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