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碑（13）

半塘隐者

这里是后溪何。村子的北面，一片向阳的山坡，便是何基之墓地。我爷爷来到这里。我爷爷感受着风吹日晒。他的头顶，是一轮毒日。阳光肆意打下来。打在爷爷的身上。何基仿佛还坐着。一千年前的旅行。风景依旧。这些高高低低的房子，错落地堆在小山坡上。风吹来，又是仲春。

我爷爷一个人走进后溪何。

何氏宗祠还在。午后的后溪何。阳光正好。一切的风景都在。何北山，仿佛一直都在。祠堂里，挂着画像。那是何基先生。爷爷感动得流下泪水。屋顶是黑瓦。外面是白墙。

一片空白的记忆，突然回到古老。

一棵樟树，起来了。爷爷抚摸着樟树，记住这些山坡，记住这些香樟树。

我爷爷折着腿，摸着何氏宗祠。何基坐在堂上。一片雍容大肚。一片的儒家本意，并伸出手，迎接着春雨。这些日子，爷爷也承着春雨，在向阳的山坡上走着。后溪何，何氏繁华之地，后来的何炳松和何炳棣，也出来了。一片的好风景。一片的湿润的气息。打在金华山的泉眼里。美好的金华山，承载了后溪何的抱负，一只眼睛睁开，大地一片葱花饼。

我爷爷扶着木石。

何基的房子。一直保佑着。作为金华山之背景，一片光明。我爷爷站在宗祠里，抚摸着每一块扁额。这些文字，纷纷扬扬。它记录了南宋的成长。也记录了二十世纪的烟火。

而爷爷，不甘心被岁月遗忘。他摸索着何基的方向。他的后溪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而参与到世界的诞生。

世界诞生了。金华山诞生了。后溪何诞生了。我爷爷的日记也诞生了。他记住这些墓碑。他在后溪何走来走去。阳光打着，打在每一劫难之上。风吹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这里的何基，依旧如故。而爷爷对着一门的祠堂，对着门口的石狮，对着黑暗的画像，笑了一下。

何基何北山，仿佛一直还在。

他的弟子，也还在。从南宋到金元，他们一直都在。而爷爷叹息着。他的日子。他的声音。打在屋顶。后溪何村北的一片墓地。见证了历史的变迁。

我爷爷伤心了。

我爷爷落泪了。

此时的金华山，一片颤抖之声。此时的后溪何，一片漆黑。此时的何基祠堂，一片空白的声音。

水之外。寺之外。山门之外。一切的何氏宗祠之外。我爷爷坐在千年的庭院。呼吸着何氏的烟火。后溪何终于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