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子（22）奇物论（一）聆听自然的箫声

青帝

4、谁是世界的主宰

　　两千多年前的庄子意识到，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用现有的知识是解释不了的。但是，他并未因此就皈依了哪个教派，成为了谁的虔诚信徒，而是从自身、从自己的心灵中去寻找答案。

　　庄子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己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

　　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这里的“彼”，是“我”的对应面，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我”的对立面，也就是这个世界如果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也就不会存在。如果“我”不存在，那么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也不存在。所以，“我”和世界，是不能分开的两面，世界生出了“我”，“我”又生出了世界。

　　“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把“我”和世界看作是一体两面，这样的认识虽然可以接近世界真实的样子，但就像在讨论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还是没法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受到什么的驱使。除非回到世界开始的那一刻，否则很难有个明确的答案。

　　庄子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和世界彼此相生。于是，他开始寻找那个真正的世界主宰。他发现，虽然世界的运行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可以去实践并且得到验证，但是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什么神明真实存在的痕迹。所以，这个主宰不是耶稣基督，也不是玉皇大帝，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道理。

　　为了证明这个想法，庄子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也就是自己的身体。“百骸、九窍、六藏、赅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

　　“百骸”“九窍”和“六藏”，都是我们身上的器官。人身上有206块骨头，是为“百骸”。双眼、双耳、两个鼻孔、一张嘴巴，再加上用来排泄的两个孔，古人称之为“九窍”。心、脏、脾、肺，加上左右两颗肾，就是我们身体里的“六藏”。

　　庄子从内到外，看遍自己的每个器官，然后就开始连珠炮似的提问了：“我们身上的这些骨头、五官和内脏，我们和哪个更亲近呢？我们对它们都同样喜欢吗？还是说会偏爱其中的某一个呢？

　　“还有，这些器官在我们体内，是不是就像我们的臣妾仆人一样，各有分工，彼此协作呢？可如果是这样，没有一个总体的管理者，它们又怎么能相互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呢？还是说，它们之间其实是有君与臣的关系，一些器官会听命于另一些器官，这另一些器官又被其他级别更高的器官所牵制。那么，这样层层推上去，这群大臣所服从的最高君王，又到底是谁呢？是‘我’吗？可‘我’不就是由这些器官组成的吗？连百分百的了解都说不上，又何谈控制呢？”

　　所以，庄子做出了大胆的推测，他想，也许在天地之间，真的有这么一个“主宰”，不管我们能不能感知到它，不管我们明不明白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它都存在于我们身边，默默地制定了世间万物的规律，造化出一个广袤多彩的世界，也创造出了有形的我们。

　　这样想来，我们和世间其他的事物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面对着同样的无奈，那就是衰老和死亡。从出生的那天起，我们的身体和精神，就在与外界的万物摩擦、碰撞，日渐消磨，飞快地损耗着。我们有时能感受到这些变化，但是却没有办法阻止。

　　“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在自然的脚步下，人类是多么的渺小，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像那秋去冬来，云卷云舒，也像那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我们在自然的掌控下，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地打磨着、损耗着，却无法阻止这些变化。仔细想想，也真是一件令人忧伤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