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职业》之艄公

王平汉

“杨柳渡头行客稀，罟师荡桨向临圻。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这是王维的《送沈子福归江东》。诗中荡桨的“罟师”就是我们要说的艄公。艄公者以撑船掌舵为生的人，也叫掌舵人。

我国海岸线很长，江河湖泊很多，船是重要的水上交通工具，自古就有很多以撑船掌舵为业的艄公。

资料显示，远古时期就有了船。只是那时的船很简单，叫独木舟。木头掏空放在水面就是船，就能在水上漂流，戏水玩耍，捕鱼捉虾。一万年前有了船桨。船桨的发明是个里程碑，从此船只有了动力，有了方向，可以人为操控，不再随波逐流。应该说，这时候就有了艄公。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船的种类已经很多了。不仅有竹筏、木筏、木船、帆船等，还有许多不同用途的船只，如战船、货船、游船、渔船、摆渡船等。战船用于作战，货船用于货运，游船用于载人，渔船用于捕鱼捉虾，摆渡船则在江河两岸运行，用于将人和货物运送到江河对岸等。艄公就是驾驶这些船只的人。他们有的受雇于官府为官家撑船；有的受雇于商贾为商家撑船；有的驾驶着自己的船只在江河湖海上捕鱼捉虾、摆渡客人。《 水浒传 》第四十一回：“那摇官船的艄公只顾下拜。”说的就是受雇于官府为官家撑船的艄公。

艄公撑船都靠船桨，船搂，船篙和风帆等工具。

船桨为一直板。上为杆状，叫浆杆；下为板状，叫浆板。艄公双手握住浆杆，浆板置于水中，向后用力划动，船只就会借着反作用力向前移动。用船桨划动的船只分单桨船、双桨船和多桨船等。

单桨船多为小船。艄公坐于船舱，手握船桨，在船的两侧，左右开弓，向后划动，船就徐徐向前移动。船桨只在船的一侧划动，船的方向就会改变，艄公借此控制航向。高明的艄公单桨置于一侧，通过改变船桨拨水方向，也能完成上述动作，既能驱动船只前进，也能改变船的航向。

双桨船有两个船桨。两个浆杆交叉固定于船的两侧，浆板插于水中。艄公面向船头站立，双手握住两个桨杆，先向前下压，再向后拉动，如此反复，浆板向后划动，船只就会向前航行。一桨划动，一桨不动，船的方向改变，艄公借此控制航向。

隋炀帝杨广在大运河巡游时乘坐的大龙船有四层楼高。不但有很多纤夫在岸上拉纤，还有很多船工手持船桨在船底划船，这就是多桨船。多桨船由船工和纤夫共同驱动。艄公的职责就是掌舵，控制船的航向。艄公立于船头，转动舵轮。舵轮通过舵干与船底尾部的舵柄相连。舵柄为板状，置于水中。舵轮转动，舵柄改变方向；舵柄方向改变，船的航向发生改变。艄公便不时转动舵轮，“见风使舵，随波逐流”，将船驶向航道，平稳航行。这是艄公的行船技巧和技术要求。生活中却将其视为贬义，意指墙头草和见机行事的投机行为。

船篙为另一种撑船工具。其实就是一根长长的竹竿。既能驱动船只前行，又能改变船的航向。艄公立于船尾，双手握住船篙，一头插入水底，用力向后推动，船就借着反作用力向前移动。船篙只在船的一侧推动，船的方向就会改变，艄公借此控制船的航向。

有的船装有撸。撸若加长的船桨，固定于船尾。撸柄形若浆板，置于水中，撸杆形若浆杆，置于船舱。艄公抓住撸杆左右摇动，撸柄就在水中左右拨动，犹如划动的船桨，驱动船只前进。撸的方向改变，向左或者向右，船的方向就会改变，艄公借此控制船的航向。

有的船装有船帆，船帆又叫风帆，挂于桅杆，悬于空中。张开风帆，风吹帆，帆带船，船就借着风势向前航行。艄公便根据风向调整风帆角度，或驱动船只前进，或改变船只航向，或减少逆风阻力等。没有风的时候，艄公收起风帆，拿起船桨、船篙撑船，如无帆船一般。

摆渡船分两种，一是以篙桨为动力的摆渡船。起锚后，艄公挥动篙桨先逆水斜向上游航行。到了江河中央，再顺水向下漂流。“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为费力。下行就轻松多了，艄公只要用篙桨掌握好航向，船只就会准确到达对岸码头。一种是绳索牵引的摆渡船。江河两岸间架起绳索，艄公立于船上，拖拽绳索前进。绳索牵拉比较费力，适应于水面平静的河道。

艄公不但要娴熟的掌握船桨，船篙，船撸和风帆的操作技巧，驱动船只航行，还要熟悉航道，预判天气变化。那儿有暗礁险滩，那儿有激流漩涡，什么时候有暴风骤雨等，艄公都要胸中有数。不但要提前预知预判，还要有相应的避险预案。当然，也有预料不到的险情，那就看艄公的本领了。

孔子的学生颜回就有过种遭遇。一次，颜回乘船经过深潭，激流汹涌，漩涡滚动，情势非常危机。艄公本领高强，推波逐浪，左冲又突，神奇地将船只撑出深潭，化险为夷。颜回佩服至极，就问艄公：“你这样的撑船技术能学吗？”艄公说：“能！会游泳的几下就学会了；会潜水的上了船就能操作。”颜回问：“为什么？”艄公避而不答。颜回便问孔子。孔子想了想说：“会游泳的不怕水，很放松，很快就能学会。会潜水的把水下和陆地当一回事，把撑船和赶车当一回事，船翻了也不怕，自然上船就能操作。” 怕颜回没听明白，孔子又打了个比方：“赌博时，用瓦片做堵住，心里没有负担，泰然处之，往往会赢；用衣服做赌注，就有些顾虑；用黄金做赌注，就顾虑重重，心情紧张，患得患失，反而会输。堵的规则没有变，有了心理负担，技巧就难发挥。”颜回顿悟，得出一个结论，凡事以外物为重，怀有恐惧心理，内心就会怯懦，行为就笨拙犹豫。否则，就是相反的表现。艺高人胆大，胆大源于艺高，艺高源于勤学苦练，勤学苦练就能掌握技艺，有了高超的技艺就有自信，有了自信就能取得成功。

孔子和颜回都是智者，从艄公撑船中悟出了深刻的人生哲理。事实也是如此，艄公都是游泳高手，视水下如陆地，视行船如赶车，没有恐惧心理，加上勤学苦练，身经百战，便有了高超的撑船掌舵本领和百倍的自信。

所以，艄公的形象就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握篙杆，或在惊涛核浪中搏击，或在平静的水面上漂流，一幅坚毅、自信的模样。

艄公古来就有，2000年以前还有，江河湖海上经常能够看到艄公的身影，听到艄公的渔歌声。2000年以后，艄公逐渐消失了，看不到了。这与国家的快速发展有关。一是造船业突飞猛进，2000年以后几乎所有船只都装上了动力，成了机动船。机动船由机械驱动，船长驾驶，船长取代了艄公。二是道路建设快速发展，一座座跨海、跨江、跨河大桥迅速建成，使隔岸摆渡失去意义，摆渡船淘汰，艄公消失。现如今，只有在个别城市的湖泊或者偏远地区的河道里偶尔还能看到艄公的身影，却也是乘客寥寥，生意清淡，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