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阆中等我

夏巴述勇(拒绝送花)

没有人在阆中等我，可是我还是来了。是出于对张飞的敬意，还是对太极图的好奇？也许，都不是，虽然我这个七十出头的老头可以免景点门票，我也只是在张飞庙前呆了一会，没有进去。文庙呢，也没有进去，至于什么衙门，贡院，我就没有打算进去。

号称中国四大古城之一的阆中，吸引我的是那些藏着故事的小街小巷，还有绕城而过的嘉陵江。

昨天早上，离开重庆北站，一切顺利。火车说要晚点十一分钟。我只顾着与旁边的一个从广东回阆中看望母亲的中年女士吹牛，感觉最后火车是正点到达阆中火车站。虽然阆中是个不大不小的中间站，但是从下车到出站口，也有好长一段距离。

一出站，就有一个姓赵的男子在等着我们这些人了。“你到我的宾馆，八十块一晚上。我开车送你们去，宾馆就在东门旁边。”

“我要是不住你的宾馆呢？”我问这位大嗓门的阆中人。

“不住，你给十块钱就行。但是，你得等十多分钟，那几个人，要先到车站售票处买明天的火车票。”

“他们不会用手机买票？”我说。

“不得行，会用手机买票的有几个？！”赵先生一定要替我挎着我那个背包，一直走到他的汽车前。等那几位从重庆綦江来的退休男子买了火车票，要上汽车的时候，赵先生让他们领队的坐在副驾座位上，让我坐第二排靠车门的那个位子。只能坐到第三排的两个男人，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也许，他们觉得我比他们老，上下车不方便，赵先生这样安排，很自然。

一路上，大嗓门的赵先生给我们介绍阆中的主要景点，还有当地的特产。张飞牛肉，保宁醋，自然少不了。其中一位男子，问到了哪一家的醋最好。

没想到，午后的阆中有点热了。所谓的宾馆说不上好，在五楼，但是有电梯。赵先生拉来的这一车清一色的男人，没有一个说什么，大家很快安顿下来。

下午四点多，我离开宾馆，从东门进古城，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登了一个楼，我享受免费。守门的女子善意地提醒我，楼梯很陡，我满不在乎。确实，木楼梯又窄又陡。

这位站在凳子上的女子在干什么呢？原来，是拍树上的鸟儿！树下，那么多人在喝茶，搓麻将，树上，鸟儿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可是特有的川味呀！

夕阳西下，嘉陵江真美。这是张飞看过的风景，也是风水大师看中的大气磅礴的灵地。

“因遇竹院逢僧话。”我正看着这句对联，一个男子在我身后说：“这字，写的好！”

我问他第五个字是什么字，他说“逢字”，接着，念出左边那一句我也熟悉的诗句：“又得浮生半日游。”

今天清晨，我又来到了嘉陵江边。码头还很安静，大量游客还没有到来。江面，若有若无，有点薄雾。

人们说，不到山上去从高处俯瞰形如八卦的古城，等于没有来阆中。我不在乎，嘉陵江边看看山水，古城里走走看看，已经是幸福满满。

我走进这条很少有人经过的小巷，正拍照呢，一个山西来的中年男子推门出来。他是驾车带着八十七岁的父亲，八十四岁的母亲，还有媳妇，从山西一路玩过来的。他刚五十岁，提前退休了。“压力太大，我要干到六十，说不定，一退休，就挂了。”他说。我们开始聊起摄影。正聊到兴头上，她媳妇开门，接着，老太太也露面了。他们招呼我进去坐坐，喝杯茶。我告辞了。这一家人，已经在这“心有蔷薇”的小院里，住了四天。

这“高升客栈”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在门外看了一下介绍，说当年阆中做过二十年的四川省省城，因此，有各地考生来贡院应试。这里离贡院不远，有考生就住在这里。

一缕余晖，落在一把木椅上，那是古代的书生们坐过的地方呢！我进门一看，一个小小的天井里，一个小女孩在朗读英语。我一时技痒，很想读两句给她听听，但我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好，一是打扰孩子，而是人家大人也不在周围；我立即退了出来。

这家客栈的白墙说写着一句话，说：阆中，是你一生中至少应该来一次的地方。

文庙外墙，夕阳里，色彩很美。老年人，把蹒跚而行的身影印在了墙上，年轻人，意气风发如风一样，也走过了。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白驹过隙。”年轻时候，第一次，从一本却了几页的词典上看到这个词，不以为然，只感觉充满了想象。如今，老了，在阆中文庙外墙面前，对生命的匆匆，我似乎有所悟。

看到这家用英文写了一个牌子，叫“染房”的民宿，我好奇地走了进去。店主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口才很好，说起自己土生土长的阆中，她如数家珍。

“你请导游了吗？没有？那就有些缺憾了。游阆中，三分看，七分听。……欢迎你来阆中，希望你宣传我们阆中。”“欢迎你再来阆中人，我们在阆中等你！”

啊！阆中，明天一早，我要到成都去了……。

清晨七点半，赵先生开车送我到距离老城五公里外的阆中火车站。经过跨过嘉陵江的二号桥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白塔山上的白塔。赵先生说走路上山，至少一个小时。他昨天送那几位从綦江来的老头游览，除了必去的白塔山，其他景点都耍了。下午，他把他们送到火车站了。

昨天晚上，我听说赵先生一早要开车送人去景点，我有点不放心，问他能不能在九点之前，把我送到火车站。

“没有问题！老人家。”他很肯定。他老婆看我不放心，补了一句：“八点就可以送你去。”

我喜欢早到火车站，等车的时候，顺便记录一下自己的旅行。现在，候车室环境不错，其实，比坐在宾馆里等时间，更适合。

堵车了。赵先生从一家大宾馆绕了一段路。“当地人，哪里都可以钻！”他很快活。

赵先生才五十出头，老大都三十岁了。他老婆是江西人，说阆中话，难懂。

“你是去西藏打工找到你老婆的？”我心生好奇。

“我们是结了婚，才一道去西藏打工的。西藏好！”

“你不怕海拔高？”

“不怕，空气好。别人都受不了，我感觉很好。”

阆中火车站到了。站前广场很大，毕竟，人家也是一个地级市，一个有过大故事的地方。

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子女孩，快步走到我的前面。“嗨，女孩，替我照一张照片。谢谢！”

进了候车室，我选没有人，距离卫生间近的那一排，随便找个位子，坐下。这时我发现，先前帮我拍照的女孩就坐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警服的高个子男人，从通道上走过，他在离女孩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女孩，说：“你是坐什么车来的？”“出租车。”女孩说。那位看来也快退休的男人没有多说一句话，走了。他应该是女孩的爷爷了。不一会儿，开往重庆的列车开始检票，女孩起身而去。看样子，她还是一个学生。

人越来越多，来的来，走的走，从阆中开往兰州方向的车，也要到站了。候车的人不多不少，但安静，似乎，大家都在玩手机。候车室总是嘈杂的印象，在动车高速运转的时代，不声不响地结束了。

有一天，当我回想起我的阆中之旅，保宁醋的酸味，树花正开，像槐花一样不过闻道很浓的白花，那么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四根巨木撑起的中天楼，燕子那么轻快地飞来飞去，好像要在木板上筑巢，开始它们在这个古城的生活……。哦，阆中，不用什么人在这里等着你，你，想来，就来看看吧，哪怕走马观花，毕竟，你也来走过张飞带着一股古风，大步流星走过的路……。

2024/04/15 阆中火车站 候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