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缘婺源（上）

竹下悠然无心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苏轼

口罩原因的各种限制，我已经三年没出过广东省了。突如其来的短暂假期，让人有点茫然无措。于是，便有了这次临时决定的赣北之旅。

老规矩，上地图。

一直以为，读书和行路，已然刻在身体里。然而，对远方念念不忘却又动弹不得的三年时光里，我居然连如何搭乘飞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遗忘。

3月30日，我像个从没出过远门的人，怯懦地看着机场里的人来人往，好在熟悉的超级马里奥游戏让我的焦虑得以暂时缓解。

　　抵南昌，取车，出发。

婺源的油菜花，往年这时已过季。今年因为天气冷，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赶上花期的尾巴。

出南昌，经杭长高速，路边依稀看见成片的油菜花田。

　　终于，日色沉缓，欲度西山之时，来到婺源这片天地。漫天霞光里，逢着远处粉墙黛瓦的村庄，寻常人家的袅袅炊烟里，瞬间心如明镜，油菜花和萝卜花在眼前招摇，脚下流水潺潺。

晚风中，不禁自问——我真的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来看油菜花的么？哦不，油菜花无甚稀奇，我不过是在这暮春时节，来被油菜花镶嵌的婺源踏青罢了😁。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这刚刚拉开序幕匆匆一瞥的晚霞，竟是本次旅途中最后一场天幕七彩盛宴。

　　流云散绮，林壑将暝，我们顺利抵达岭脚村，入住民宿。

入夜，大雨。四围山色临窗秀，一夜清溪入梦来。

　　晨起，阳台上放眼望去，夜雨浥轻尘后，越发秀美。岭脚村，即浙岭山脚下的村庄。原计划驱车上浙岭看日出，但雾雨蒙蒙的天色，赏日出似乎不大可能了。

那就去虹关和察关村吧！旧时，浙岭——岭脚——虹关——察关，这是徽饶古道必经之地，如今古道依然保存完好，可徒步感受当年的行脚商道。

雨后，溪边的灼灼桃花，还有秀润的空气，让人真切感受到，这就是春天。

村庄的名字带“关”，顾名思义，这里是江西的北大门税收关隘。因着不菲的税收和贸易，巷子两边，上百年的徽派大屋鳞次栉比；还有当年的商号，榨油坊，石桥。

没去名声更响旅行团络绎不绝的汪口和理坑等村，而选择了游客稀少无需门票的这条古道，因为我想看古村落普通人家的日子，而非专门表演给游客观赏的繁华与热闹。

老大姐在巷口劈小木棍引火，准备生火做饭。

在家吃着早餐的大哥，端着碗出来寻找一夜未归的小狗。

这些外立面砖石结构的老屋，其实屋内全都是木质构件。内有天井，雕梁画栋。

踩上去吱吱咯咯的木楼梯，不知见证过多少人的青春容颜。世世代代，在此栖居、繁衍，也不过一日三餐。

婺源的古村里，路遇当地人，无需问询人家的姓氏。男女老幼，都姓詹（詹天佑便出生于婺源）。

不过，也有意外。这栋年久失修的房子，看铭牌，是一个叫“余巧莺”前辈的故居，只可惜百度未能搜到主人的生平。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这余巧莺，会不会是位长袖善舞的妙音娘子呢？春来，窗前绿树红果，这青苔斑驳的宅邸，也不知他回来探视过没。

离开虹关前，在巷尾的玻璃窗上，打卡留影。

虹关到察关的路，徜徉在雨后春色中。

民宿老板娘告诉我，婺源古村的标配，是三大件——水口，石桥，老樟树。一路逛来，所言不虚。

察关的建筑规模不如虹关，不同的是，分开巷子两边的，不仅有石板路，还有一条石板砌就不足一米的小溪，某个拐角处，依地势形成小水塘，而后继续前行。

昨夜的大雨，今晨小溪水流湍急，略显浑浊，但也不耽误村民淘洗抹布之类。

出察关，顺道闲逛了一番附近的凤山村。古塔在水中影影绰绰，它是靠着妖娆绰约之美来震慑河妖的么？

查平坦村，是个高山之巅的村落。辟出一小片平坦之地，从此定居生活。一路山道十八弯，如今都是汽车摩托车进出，却依然可辨出从前的石板登山道。

抵山顶时，日出烟消，豁然开朗。

查平坦的油菜花属于高山品种，个头也格外高。有多高呢？比我高。

这里似乎梨花刚谢，游客寥寥。附近茶园环绕，村民忙着上山采明前茶，狭窄的巷道显得格外寂静。墙头电线杆上，喜鹊偶尔喳喳。

正午时分，劳作的主人回来了，院子里百无聊赖睡觉的小狗，赶忙起身迎接。

村子附近的高地上，有一二三四号观景台，可俯瞰村庄全貌。

其实，查平坦村的民宿也是不错的选择，日出日落，雨雾流岚，体验一把云上人家的晨昏。

今晨起得太早，正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吃完随身带的零食肉类和水果后，决定返岭脚村睡午觉。

老板娘看我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听毕行程汇报，哑然失笑——跑那么远去看别的村，其实我们村也不比他们差啊😂。

确实，岭脚村的街道和房屋更加错落有致，不是上午那些一眼到头的街巷。不少美术生在此写生，尤其钢笔画，那些墨线的勾勒，岭脚村是更合适的写生对象。

只是，有些偷懒的孩子直接给景物拍照，电脑放大后，对着屏幕描摹。最终，身临其境的写生，成了照片临摹。

夕阳时分，我们决定上浙岭赏日落。

这里是吴楚分源之处，从这山头下去，就是安徽黄山市休宁县了。

日渐西沉，江大叔一拍大腿——搞错了！这山势延绵，且方向也不对，我们得赶紧下山换地方，看能否赶晚霞。

即便急着赶路，也不能忘了身边的风景啊~

山道的一个拐角处，是俯瞰浙源乡的绝佳之地。一个路过的下山村民说，这里就是整个浙岭的最佳观赏点。

一回头，我们租来的车正停在一簇火红的杜鹃花下，忍不住为它拍照一张。这“黑A”的车牌号，为我们一路引来不少讶异——从黑龙江自驾来我们村玩的呢！🤩

下山后，急急如律令，在不知名村庄的一大片油菜花田前停了下来。

荒风落日，置身金色花海，晒了一天的油菜花，此刻馥郁芬芳。

远处山间流泻出一道白色烟雾，随风缓步轻摇，细细弥漫。我们寻着那道缥缈的梦，来到花田的小石桥上，打算在这等晚霞。

桥上，麻雀集会。

桥下，流水汤汤。

可惜，有落日，却无云。原本期待的水中画卷，却只有些许淡淡的橘粉。少顷，随远处烟霞一并消散。

离开时，忍不住进村走走。这才发现，原来就是早上到过的虹关，只不过是村子的另一头罢了！

江大叔说，我不讨厌走回头路，同样的地点，相反的方向，却因为角度不同，所见迥异。

出行的日子，最关注的就是天气，但山区天气预报往往信不得。连续两日的实地对照，发现这里的天气预报不胡说。

怎办？原计划大后天才去的三清山，从后天开始，无休无止的中雨和大雨。和江大叔一合计，古村和油菜花再这样连续看下去，会吐！

事不宜迟，明天就去三清山。

正赶上三清山玉兰花开的时节，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三清山就像是景点更集中的缩小版黄山，但忍不住要吐槽一番景区管理，这景区示意图，居然只有平面大致距离，而无海拔落差或阶梯数目。

你这拿我们肉体凡胎当做飞机呢？两处看起来近在咫尺的景点，爬山爬到让你怀疑自己看错地图走错路；而示意图上远到自知之明者直接放弃的，其实不过平缓大道，几公里的平地，权当散步。

三清山分大圈中圈小圈mini圈，可怜那群旅行团的，缆车刚一坐上来，看个mini圈的这像啥那像啥的几个大石头，照相打卡，转身又坐缆车回去 ，就算是来过三清山了。

下午三点时许，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雨中漫步山道，别有意趣。

四点，抵达索道口，排队。雨越下越大，接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广播传来噩耗——天气原因，索道停运。

入夜，降温，三百多游客被滞留山上。风雨里，有些准备不足的游客穿着短袖短裤。山上没几个管理员，似乎对这极端天气也司空见惯，拿了些一次性雨衣给游客，算是紧急预案了。

七点半，风雨略微小了些，索道重启。缆车里的游客也是从婺源而来，说理坑汪口篁岭那一带的油菜花早就没了（好在没去）。

下山来，山下的雨刚够淋湿地面😓

下山忙不迭找饭店吃毕饭，一路骂骂咧咧（主要骂管理处绘制的那张地图）。住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再骂一遍）。

睡到自然醒，眼睛都肿了。

坐下揉腿，喝友人赠送的茶解乏。昨夜似乎又下雨了。

出酒店，这才发现，三清山成了人间仙境！

清岚出岫，云雾蒸腾。墨分五色依稀可辨，浓淡枯湿正相宜，空濛宛若一幅幅水墨画。

下山的路，景致已经完全不同于昨日。水汽氤氲，墨色淋漓。

途经山下索道口时，听见广播在一遍遍反复提醒——据天气预报，今日山上有暴雷，请游客们不要贸然前往。

可依然有游客穿着短袖t恤去买索道票。唉，估计也是“来都来了”吧？

聊起这趟三清山之旅，有苦有乐，有倒霉有庆幸。有幸游览晴雨双色三清山，如今心中只剩那些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

（美篇app篇幅限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