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在天堂的爷爷

刘苇Helen

平，是我的一个朋友，2004年在北约克LINCOLN 英语班相识。这个班级的学生来之于世界各地，不同肤色迥异人种。班上的中国学生也较多，五湖四海南北交融。亮丽的平是个湘妹子，年轻时就去广州发展。她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多年的摸爬滚打已实现财务自由。移民加国，享受宁静的地球村生活。 多伦多的日子，好山好水好寂寞。平热情又好客，常请同学们去家里饮茶聊天，夏天又在公园组织烧烤聚会。异国他乡举目无亲，同学们年龄相近无话不谈。平也敞开心扉回顾成长经历，多次提及她与爷爷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今日我用美篇创作的形式，帮助抚慰她久藏于心的离愁别绪伤痛。下面的文字均以第一人称叙述，由于我的创作能力有限，不知能否叩响她——思念入海的那根心弦。 ——题记 我出生在洞庭湖畔的一个小乡村，那里有蓝天、碧水、白鹭、渔船。朵朵荷花娇艳多姿，片片荷叶迎风起舞。范仲淹《岳阳楼记》这样描述：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洞庭湖是中国第二大淡水湖，长江流域最大的调蓄湖泊。历史上曾多次将长江水患化险为夷，因此有“长江之肾”的誉称。 小船乌蓬竹筏横渡，芦荡摇曳白鹭翔空。洞庭湖畔渔火交错，点亮白姓王氏人家。白姓是木匠，王姓是兽医。王姓夫妇无儿无女，白姓人家将小儿子(我的父亲)过继给了王家。我亲爷爷的初衷是让儿子专心学兽医，因为有了这门手艺，在农村会活的轻松一些。谁知父亲心存鸿鹄之志，投身行伍闯荡天下去了。父亲那时已订了娃娃亲，我母亲也顺理成章地成了王家媳妇。 我是64年腊月出生的，数九寒天当爷爷听到婴儿第一声啼哭，鞋没穿就急着跑去买鞭炮。我的满月酒办得很有排场，光是算命的还有要饭的就有两桌。爷爷高兴的逢人就敬烟，心里真的乐开了花。后来听长辈们说过，爷爷奶奶年轻时曾有过小孩，但不幸孩儿生病夭折了。因此我的降生，给他俩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不到六岁我上学了，并且直接就读二年级。记得一位中年老师权威地命令：新生能从1数到50的读一年级，能数到100的读二年级。学校异常简陋，也就是大队部旁的几间土坯房。桌子破旧不堪，凳子是用泥巴砌成的。如果阴雨连绵几日，学生索性就呆在家里(害怕教室倒塌)。直到那日看到学校的竹竿升起了旗帜，第二天就背着书包去上学。 儿时的家乡清贫落后闭塞，那个年代乡里孩子几乎不穿鞋，但我有塑料凉鞋和绿色小雨靴，有一顶漂亮暖和的风雪帽，还有一把粉色的小雨伞，这些都是爷爷上县城购买兽医药品时，精心挑选买回的礼物。爷爷拔下芦花公鸡尾巴的鸡毛，做成漂亮的踺子。还做了打磨光滑的几副抓子和五彩缤纷的万花筒。 那时候农村卫生条件极差，小孩肚子里常有痐虫。当大家吃下宝塔糖(杀虫药)后，小屁股都会拉出一缕缕痐虫。因为有心里阴影，至今我仍惧怕蚯蚓蚂蟥等软体昆虫和动物。每逢下雨天，这些小东西在田埂上横行霸道。爷爷风雨无阻背着孙女上学，我坐在爷爷宽厚的肩头，小手摸着他锃亮的光头撒起娇来。 暑假里，爷爷常会带我去几里外的高基庙喝茶。茶馆里听书看戏，喝茶聊天人声鼎沸。回到家里，我的手里拿满甘蔗瓜果类的零食，馋的村里的小伙伴围着我团团转。小时候我爱吃零食，嘴馋就动起了歪脑筋。爷爷的药箱用钉子轻驾熟路顶开，偷几分钱去小店买个棒棒糖。还有从鸡窝里拿出几个蛋，出去与挑货郎换点麻糖来吃。记得六岁那年，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八岁那年，村里下放来了一位隋医生。有天他跟我妈讲：爷爷有传染性肺结核，孙女应与爷爷彻底分开。第二天妈带我去公社医院检查，心急火燎步行十五里赶到，医生摇头告之拍片的机器坏了。于是坐着熟人的板车飞奔县城，检查结果一切安好。但天色已黑就住了一宿，第二天起身即立马回家。刚出城，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过来，爷爷抱住我哽咽道“平儿没事吧，把我急死了”。 十岁的时候，妈妈带着姐弟俩随军来到了父亲身边。临行前爷爷从兜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支钢笔和20张一角的新票。轻声在我耳边叮嘱，把钱藏好以免被爸妈发现后没收。村口的桃树下，爷爷抱着我浊泪长流。奶奶握紧我的手念叨，出门在外要听话。风在吹树在摇，我告别了爷爷奶奶，告别了童年的小伙伴，告别了洞庭湖边的小村庄。我一步一回头，直到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小。 奶奶是76年因病离世，爷爷于87年驾鹤西去。漂泊在外的日子里，平儿思念着远方的爷爷奶奶。长夜漫漫泪水打湿了枕头，您俩时常翩迁进入孙女的梦境。流水带走了光阴似箭的故事，却带不走温情童年的画面。年轻时为了理想和追求在外打拚，注入骨髓的故乡魂魄乃是我精神的源泉。人生一半是回忆，一半是继续。时光的河流载着儿时的小船，一去不复返。天国里，您俩还好吗？ 墙角堆满柴禾猫儿趴在门口眯眼晒太阳爷爷斜挎药箱匆忙趿上布鞋出诊 一缕炊烟从老屋瓦缝升起牧童赶着牛羊咣咣铛铛归来夕照阡陌鸡犬相闻 夏日的风吹开天空云霞那一池碧水绿荷撑开油纸伞采莲小舟踏歌而来 没有迷人芳香寒风里学会坚强春天长出芦笋夏日苇叶青浅晚秋捧起一束芦花 天空留下鸟的痕迹，那是证明候鸟曾经来过。悠悠岁月生命易逝，黑夜离去旭日升起。回不去的是昨天，留不住的是过往，人们怀念着曾经陪伴度过红尘流年的亲人。泪问苍天，既然有着如此浓浓爷孙情愫，却为何天隔一方承受骨肉分离。爷爷，原谅我儿时的顽皮，虽然您早已忘记干净。 82年我参加工作月薪28元，雷打不动每月寄给爷爷5元钱。当他第一次拿着汇款单，疑惑不解地问绿衣乡邮员“怎么一张纸就值5元钱呢”。第二天爷爷走了十五里路，到邮局取到了钱。爷爷老泪纵横，逢人便夸“我的平儿真孝”。八十年代的农村，一起耕种一起收获也一起困守。爷爷兜里揣着五块钱，乡镇赶集、买油盐酱醋或者喝个小酒，垂垂老矣的爷爷坐在门口晒起太阳。随着我奖金的提高，给爷爷的汇款也在增涨。记得去世前四天，他刚刚收到40元汇款。养育之恩大于天，你我阴阳相隔，此生恩情难报。 又一年的清明节过去了，生活总是细碎纷繁无奈，人们在日子的喧闹里奔走。夕阳西下，何时复斜阳？夜空下繁星闪烁，我相信您是天边最亮的一颗。一支钢笔，饱含您的期望。一声小名，满载您的疼爱。天空白云朵朵，溢满我的思念。翻开封尘已久的照片，您瘦削的脸颊和深邃的眼睛仿佛在向平儿倾述着什么。爷爷，亲爱的嗲嗲，我们能否重逢在下一个生命轮回里。大手牵着小手，漫漫走向那座土坯房，后院的桔树挂满橙色小灯笼。您还是我的爷爷，我还是您的孙女，我们一起回忆乡间的快乐时光。 文字／刘苇Helen图片／致谢网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