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篇—我婶子被厉鬼附身

北岭横云

我老家在甘肃西南部，距离兰州100多公里，处于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接壤地带，四面环山，洮河从南向北奔腾穿越而过，几十万年的不断淤积，由此形成复杂的地貌，有激流漩涡，险滩兀石，有深邃的沟壑，也有高峻突兀的大山，更有万丈高崖。复杂的环境，造成每年都有一些人因为山间劳动、河里作业、游泳时意外死亡，也有一些人因为生活艰辛、家庭矛盾等跳河自杀，这些人大多葬在河边沙地上。老人经常给我们说，意外死亡的会变成孤魂野鬼、恶鬼厉鬼，到处害人，所以危险的地方，比如河里，陡峭的悬崖边、稠密的树林等小孩千万不能去，坟地更不能去，夜晚一个人也不要出门，否则，鬼会附体，把你拉到到河里，悬崖边上……那时候每次想到老人的这些话就感觉毛骨悚然。我四十年前经历目睹过我婶子被鬼附体全过程，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尽管这些年接受无神论教育，走南闯北，至今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1981年暑假，我在河边放羊，那时候家里经济困难，上学的孩子放学后都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打猪食、喂猪等），暑假开始家里的7只羊就交给我负责了。那时候放羊比较轻松，羊自由的在河边滩涂上吃草，我们只用老远盯着，不要让羊跑去吃庄稼就好。我和几个伙伴坐在石头，围成一圈上玩，抬头一看，从河边码头回来几个人，再走近一点，一看是我三婶子她们几个去我杨家河姑奶奶家过拉杂节回来的（拉杂节是临洮南部汉藏交界区域，在庄稼收割完成后的节日，类似丰收节）。因为三婶经常喂羊，随着她们走近，我们家的羊走过来迎上去，但是那天很奇怪，羊距离三婶十几米地方，前蹄就不停蹬地，不再往前走，我嘴里说，羊蹬地，是不是有鬼啊（我们当地说法，马、羊能够看到鬼，看到鬼，就会前蹄蹬地）。过几分钟，羊回头继续吃草，我给三婶打招呼，逗了一下她怀里抱的堂妹，继续放羊。晚上回家吃完晚饭后，我和哥哥到三叔家，和奶奶一起睡堂屋（爷爷去世后那几年，我和哥哥一直陪奶奶睡）。由于白天在河边跑来跑去，有点累，听奶奶讲了一会儿故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听到一阵斥责声、哭喊声，赶快翻身坐起来，漆黑中一摸，奶奶、哥哥都不在炕上，再仔细听，声音是从三叔、三婶住的东屋传来的，厉声呵责的是奶奶，呜呜的哭的是三婶。我一骨碌跳下炕，一把提起裤子，边走边穿，踏着鞋子一跌一撞的奔向东屋。看到东屋恍惚的煤油灯下，一看三婶侧卧在炕上，三叔双手死死的摁着三婶的身子，哥哥双手抓住三婶的右胳膊，往炕上压，奶奶左手压在三婶的腰上，右手拿着一只球鞋，高高的挥起，口里喊到：“你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啪的一声，鞋底重重的落在三婶的屁股上。我心里纳闷，奶奶、三叔他们为啥要这么狠的打三婶。奶奶看我过来，说，“你抓住辫子，不要放她跑了”。然后右手又扬起来，啪的打过去。我哆哆嗦嗦的抓住三婶的粗辫子。只听到的三婶“哎吆，哎呦，疼死我了”。我的上下牙齿咯咯的响，双腿开始打颤。然后啪的一声，鞋子又落下了。我奶奶虽然是小脚老太太，当时已经66岁了，但是她长期田间劳动，长的也算结实，力气大，这几鞋子下去，恐怕够三婶受的。只听三婶带着哭腔说“我可怜的很呢”。三婶怎么可怜了，她前几个月生完孩子，奶奶、三叔对她挺好的啊，我一阵纳闷。又啪的一声，“你可怜啥，你到底是干啥的，你不说，我今天打断你的腿。”奶奶提高嗓门喝到。“我屋里穷的很，我养不出娃娃，公公、婆婆、掌柜的（我们那边妻子把老公叫掌柜的）经常打我，不给我吃饭，天天让我干活”。啊，这说的不是三婶啊啪、啪，连着两鞋子。三婶开始哭起来了。“她们每天打我好几次，打的我走不了路”。“我娘家人又不管我。”“我活的难心的很啊”奶奶哼了一声，大声喊到“你不说实话，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鞋子又晃了一下，这次没有落下了。在奶奶挥在半空中的鞋子和厉声怒斥之下，三婶流着眼泪，开始哭诉起来。我仔细听着，原来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三婶啊。她说她家在洮河对岸的苟家滩，家在半山坡，每天早上要到洮河边挑水，挑到家里需要一个多小时。娘家在山里，条件更艰苦。十八岁出嫁后，八年时间，一直怀不上孩子，婆婆家就开始虐待她，经常没事就打她，有时候绑起来打，身上都是伤，疼的走不了路，还要被逼着去挑水。三年前有一天，天还没有亮，外面灰蒙蒙的。由于她回应婆婆时嗓门大了一点儿，又被打了一顿，她挑着水桶，去河边担水，下山坡走的快，到河边，天还没有亮，她越想越气，觉得这样活着不如去死，一气之下就跳进河里了。我听说发呆，手有点放松，奶奶说，“娃娃，抓紧，不让她跑了”。奶奶问到：“你怎么进来的”“三婶”说：“我跟着你家媳妇进来的。”奶奶一鞋子下去，喝道：“你胡说，我家有门神，你在哄谁呢？”“三婶”说：“我躲在你媳妇的衣襟下面进来的。”奶奶又晃了一下鞋子：“你进来的时候，我在做啥？”“你坐在草房门口打麻。”啊，那天奶奶确实打了一堆麻（我们当地，胡麻收割后，胡麻籽榨油，麻杆用棒槌敲打后，剩下的表皮是纤维，可以用来纺线、织布）。奶奶停顿了一下，又大喊道：“谁让你到我家来的”，然后鞋子又落下去。“三婶”哭起来了：“我三年多来每天都在河边游荡，没有人给我烧纸钱，我可怜的很啊，我没有地方去。”天哪，我经常在河边放羊，和同伴玩，感情鬼就在我们跟前晃悠。奶奶微微叹口气。突然眼睛一瞪，右手使劲落下：“你可怜，你跑到我家，我今天要打死你。”“三婶”说：“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来了。”“你还敢来，我打断你的腿，我门口的铡刀铡掉你的手。”“我真的不敢来了，呜呜。”啪的一声，奶奶右手又挥下来，“你来，我狠狠的收拾你。”“你打开门，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敢来了。”“想从门里出去，你还想的美得很。”奶奶的鞋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三婶”开始往后缩。“你给我从窗子里滚出去。”“好，我走，我走，呜呜。”三叔转身打开窗子。只见三婶哆嗦了两下，奶奶一看这情形又拍了一鞋子。“你这个怂怎么还不走。”“我中指上的红线没有去掉，我走不了。”“三婶”答着哭腔说。原来哥哥双手抓的三婶的那只胳膊中指上有一根红绳子。我后来问哥哥，原来是奶奶一开始帮上的，据说这样就能控制住鬼。奶奶提高声调，口里大喊“我让你到我家来，我让你到我家来。”连打三下“三婶”的屁股。奶奶示意哥哥解开“三婶”右手中指的红线，解开的那一瞬间，奶奶又打了一鞋子。只听到“啊”一声，三婶一刹那从梦中醒来一样，眼睛转了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吃紧的看我们几个，问到“你们怎么不去睡觉，在这边干啥呢？”。我们几个愣了一下。三叔说：“你刚才让鬼抓住了，我们刚把鬼赶走。”三婶带着迟疑的眼神，转了一下身子，躺平在炕上。三叔接着说，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三婶说什么都不想谁，说要带堂妹到厨房地上睡，说炕上太热，三叔不同意，说地上凉，会把娃搞感冒。三婶就开始哭，说她在地上睡了三年多，一直没有娃娃，然后就往外跑。三叔这才发现不对劲，抓住三婶，喊奶奶过来。奶奶一看是鬼附体，就出现开头的一幕。我呆呆的站着，奶奶拉我到堂屋，睡觉的时候头钻在被窝里，紧紧的贴在奶奶身旁，不敢动一下，怕刚才从东屋窗户出去的鬼在院子游荡，再跑到堂屋来，一直挨到天亮。第二天还有有点发怵，悄悄的问奶奶，鬼去哪儿了，奶奶发觉我怕鬼，就说“我的娃，鬼被我昨天打怕了，再也不敢来了。”。“那我再到河边去，鬼跟上我怎么办？”我赶快问到。奶奶笑了笑：“我的娃是男子汉，男子汉头上有三味真火，鬼不敢来，你不用怕呢。”我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后来到河边放羊、晚上走路时，有意的用手梳几下头发，让三味真火发出光来，给自己壮壮胆。后来在想，当时我为啥不问一下这个鬼，她见到我一年前去世的爷爷没有，我很想念他。其实当时我吓呆了，大气都不敢出。到底有没有鬼？三婶当时是啥情况？四十多年来，我经常带着疑问，问了很多人，也试图通过看书找到答案。但是总没有满意的解释。有说这种情况是神经错乱，有说这是当时人故意的，也有人说是确实有鬼…我经常想，人死了要是真变成鬼也好，可以解决人世间很多问题。像这个女鬼，活着那么苦，死了找债主索命也不错。这样，世间恶人作恶就会有所收敛。我上坟跪在爷爷奶奶坟前的时候，我就希望她们缓缓的走出来，品尝我拿的白酒、香烟、茶、点心，拿走我烧的纸钱，然后给我一个深深的拥抱……当我问三叔我们烧纸钱时，爷爷、奶奶会不会收到钱，品尝到我们送来的美食，三叔说，你爷爷、奶奶早转世了……，我们上坟，只不过是寄托我们对老先人的思念，教育后人，永远记着自己的先人；另外，也是告诉其他人，这个过世的老人，活势好、香火旺，他的后人没有忘记他，每年都来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