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词？词的特点和分类一一【我学填词】（7）

韩建国

词的特点和分类

词，在我们伟大祖国的文艺百花园中，是一枝与唐诗并美的绚丽多姿的艺术之花。同唐诗一样，词也是我国文学中一种富有民族风格和民族特点的诗歌体裁。从这枝艺术之花粗具雏形之时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了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历代词人，由于从民间词不断汲取养料，使它得以不断茁壮成长；到宋代发展成熟，几乎成为宋代独擅文坛的花中之牡丹。历金、元以自明、清，虽盛况不及前朝，但历代仍是名家迭出；直到现在，仍然有它的生命力。

毛泽东同志十分喜爱词这一艺术形式。在连天炮火、戎马倥偬当中，曾经“在马背上”吟成许多首战斗史诗；建国以后，在心怀广宇，日理万机之际，又谱写了一篇又一篇讴歌“江山如此多娇”、抒发“独有英雄驱虎豹”

的战斗激情的词章。给我们树立了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典范。

我们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很多都乐于运用词这一艺术形式，来抒写自己的襟怀，不少诗歌爱好者也喜爱这一艺术形式。因此，介绍一点关于词的基本知识，对于批判地继承我国文化遗产，繁荣当代诗歌创作，无疑是有其积极意义的。



第一节 什么是词？

最早的词，本来指的是歌词，是一种配合音乐、可以歌唱的诗歌。后来经过发展变化，逐渐脱离音乐而独立，于是衍变为一种律化的长短句。

词，渊源于两汉乐府民歌，促成于“胡夷之曲” ，奠基于隋唐，盛行于两宋，繁衍于明、清，影响迄于现代。

词的产生和形成虽然受多方面的影响，但它跟唐代近体诗却有着密切的联系。唐代有些近体诗，不论是五言还是七言，只要配上音乐，就可以转用为词来歌唱。最典型的例子是李白的《清平调》三首。试看其中一首。

清平调

（唐）李白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词”，无论从字数看，还是从格律看，都应该是一首近体的律绝。但是，他却被认为是词，清代人万树把它收进了所编的《词律》。



下面的一首，是在近体七绝的基础上稍加变化而成的词：

渔歌子 （唐）张志和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首词，只是第三句由七言句分解为两个三言句，其余三句完全是律绝的句式。我们说“词”是

“律化”的长短句，主要指的就是他和近体诗的关系（主要用律句）而言。

此外。如《生查子》很象由两首五言绝句合并而成，《玉楼春》近似两首不粘的七言绝句，《鹧鸪天》实际是有两首七言绝句稍加变化，等等。

词和诗的关系如此密切，无怪乎古代有些人把词看作“诗余”

（诗的余绪）。宋代著名科学家沈括就说过：“诗之外又有和声，则所谓曲（这里实际指词）也。……唐人乃以词填入曲中，不复用和声。”朱熹也说过：

“古乐府只是诗。中间却添许多泛声，后来人怕失去了那泛声，逐一添个实字，遂成长短句，今曲子便是。”他们都认为词是由诗变来的。事实上并非如此。而是早在民间歌词中就已经存在了。五、七言诗固然可以用来谱曲歌唱，但五、七言这种固定的句式远远不能适应日益发展的曲调的要求，于是词这一长短句的艺术形式，便由民间词一跃而登堂入室，作为一种新的诗歌体裁而跻于文学之林。把词看作“诗余”，显然是片面的。



词，从它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学体裁以后，就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名称。

有些词人，从词的句式长短不齐这个特点出发，把词称为“长短句”，并以此作为词集的名称。如宋代秦观的词集，叫《淮海居士长短句》，赵师侠的叫《坦庵长短句》，辛弃疾的叫《稼轩长短句》等等。

由于词跟乐府和近体诗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所以后来就有人把词直接称为《乐府》，或者如前所述，叫做“诗余”。宋代词人把词集命名为《乐府》的，有贺铸的《东山寓声乐府》 康与之的《顺庵乐府》等；称作“诗余”的有南宋初期林淳的词集《定斋诗余》，廖行之的《省斋诗余》。此外，还有一种宋宁宗年间按时令编订的著名词集《“草堂”诗余》。（其实他跟杜甫的“草堂”毫无关系）。

除了以上三种比较常见的别称之外，词还有一些奇特的称说，如“曲子词”、“歌曲”、“琴趣”、“乐章”等等。例如宋代诗人姜夔的词集叫《白石道人歌曲》，欧阳修的叫《醉翁琴趣外篇》，黄庭坚的叫《山谷琴趣外篇》；柳永的词集叫《乐章集》，谢懋的叫《静寄居士乐章》等等。显而易见，这些都是从词与音乐的关系而命名的。如果不了解这点，有时就很可能把带有这些与音乐有关的字眼的词集误认为音乐著作。

要全面而确切的了解词的含义，还得从词的特点入手。



第二节 词的特点

词由最早不定型的民间词到定型化的文人词，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以下几个特点。

一、句式参差不齐

前已提到，词是一种律化的长短句。所谓“律化”，指的是词的句式大部分是律诗的句式。所谓“长短句”，即指词的句式大多数都是参差不齐而言。所谓“律化的长短句” 是指它有别于古体诗的长短句（杂言）而说的。古风里的“杂言诗”，实际上也是一种长短句，如李白的《行路难》等。但是古风里的长短句，平仄是自由的。而词中的长短句则绝大多数是律化的。平仄大都是合律的。古风每首多少句，每句多少字，都是随意的，不受格律限制；而词则每首多少句，每句多少字都有规定，都受到格律的严格限制。所以，总起来说，词就叫做“律化的长短句”。



二、有特定的词牌

跟诗截然不同，每一首词都有它特定的调名，这个调名通称为“词牌”。如《沁园春》、《满江红》、《菩萨蛮》、《水调歌头》等等。这些调名（或词牌名）最初只是表明填词时所依据的曲调乐谱，并不等于这首词的题目。当然也不体现这首词的内容。后来词和音乐脱节，词调就只是规定“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平仄）”；这些不仅对于每个词调各不相同，而且还不允许随意更改。

词牌和词题最初本来是一回事。后来词和音乐分了家，词牌也就和它所歌咏的内容脱了节。因此一首词除了词牌之外还有一个词题。

词牌和词题的关系及其表现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词牌本身就是词题。在这种情况下，有时就只标出词牌，有时在词牌之下加注“本意”二字。例如：

忆江南

（唐）

白居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惜余春慢（本意）

（清 ） 王夫之

似惜花娇，如怜柳懒，

前月峭寒深护。

从今追数，雨雨风风，

总是被他轻误。

便于挥手东风

咸愁抛向，绿阴深处。

也应念、曲岸数枝新柳，

不禁飞絮。

争遣不烧烛留欢，

暗邀花住？

坐待啼莺催曙。

怕燕子归来，定巢栖稳，

不解商量细雨。

未拟攀留长久，

乍雨乍晴，由来无据。

待荷珠露满，梅丸黄熟，

任伊归去。



前一首，词牌是《忆江南》，内容也是追忆江南景物；一望而知，所以不必标明“本意”，读者也能领会。后一首，词牌是《惜余春慢》（“慢”字是表示词调节拍的），从所咏内容来看，是表示留恋（惋惜）晚春景物的。不标明“本意”，自然也能领会，标明“本意”，当更有助于读者领会全词内容。

（二）词牌下面另加词题。这是词不断发展变化的结果。宋代黄生曾经指出：“唐词多缘题。所咏《临江仙》则言仙事，《女冠子》则述道情，《河渎神》则泳池庙。大概不失本题之意。而后渐变，去题远矣。”可见，词牌跟词题“分家”。在唐代以后就已经开始出现。

词牌和词体分开以后，表示词意的方法，通常是在词牌下面标出词题（《毛主席诗词》、《陈毅诗词选集》中的词就是这样标示的）。或者于词牌之下加破折号另行标出。

（三）先写词题，后标词牌。在这种情况下，另加词牌时一般都写作“一一调寄《某某某》” 或改破折号为圆括号，（《沫若诗词选》中的词就是这样标示的）。

（四）用“小序”代词题。有的词作者只标词牌，不用词题。而用“小序”或一段类似“小序”的文字代替。例如：

临江仙

赵朴初

夜梦江上，有巨舟载云旗鼓浪而过。舟中男女老幼，皆青裙广袖，望若神仙。中有一人，似小时无猜之友，方欲招之与语，忽空中落花迷眼，转瞬舟逝，怅然久之。醒作此词以志异。

不道相逢悭一语，

仙舟来梦何因？

弥天花雨落无声。

花痕还是泪？

襟上不分明。

信是娟娟秋水隔，

风吹浪涌千层。

望中飘渺数峰青。

抽琴旋去轸，

端恐渎湘灵。



有时候，词牌和词体两者都用，但词题仍不能明白反映词的内容，于是又加一段小序以补充之。《沫若诗词选》中有几首词就是这样处理的。例如一首题为《天外归来》的词，题下标出的词牌是《满江红》。但是《天外归来》这个词题，如果离开当时的具体环境，仍不能表达词的内容。于是，郭老另加了如下一段《小序》。

一九六三年七月五日。邓小平同志率领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到莫斯科与苏联谈判。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七月二十一日，代表团回国，毛主席、周总理等亲自到机场欢迎。

这样一来，《天外归来》题意就完全清楚了。

此外，还有只标一个词牌，其他不着一字的。这样，词牌就仅仅起一个标调的作用，就象现代歌曲在题目左边标明“A调”、“C调”一样，词牌跟词的内容不发生任何意义上的关系。例如《满江红》并不涉及到“江”，也与“红”无关；《浪淘沙》既与“浪”不沾边，也跟“沙”毫无关联等等。

最后，还有个别的词牌专门用来咏某一种特定事物的。比如，姜夔的自度曲《暗香》和《疏影》二调，因为它是取自宋人林和靖（逋）咏梅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二句，姜夔用来咏梅，后来词人也竞相仿效，同样用来谱写咏梅之作。尽管词律无此特殊规定，但陈陈相因，也就约定俗成了。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三、分单调和双调

诗，不论古体还是近体。一首就是一段，极少有一首诗分成几段的（《诗经》《楚辞》例外）。既使偶尔有之，那也不是格律的规定，而是作者的随意安排。而词则有一个分片的问题。

词的分片（即分段），最常见的有两种，即单调和双调。此外有少数分三段的，也有极少数分四段的。

词的分片，最初是由于乐谱的规定。有的乐曲只唱一遍就结束，所以只有单调；绝大多数乐曲，是唱完一遍之后再唱一遍，所以多数词都是双调。一遍也就是一片，或叫一“阕”，（一阕也是一遍的意思）。片与片的关系只是表明奏乐时暂时的休止，而不是乐曲的终了。后来词于音乐脱节，这类名称也就沿用下来了。

单调的词自然无所谓分段问题。双调的词分两段，上段叫上片，又叫上阕或前阕；下段叫下片，又叫下阕或后阕。三段的词叫“三叠”，一般按顺序称为第一段、第二段、第三段；四叠的词以此类推。

如前所述。诗分段与否，格律没有规定。而词的分片却是格律规定了的；哪个词牌限用单调，哪个词牌限用双调，必须按格律要求填字，不能随意更改。

单调的词个别的也可以变为双调，但一经改变之后，有的词牌名称也跟着改变了：比如把单调《如梦令》重复一遍成为双调，就不再叫如梦令，而改称《如意令》了。也有单调变双调并不改变调名的，例如《江城子》就同时有单调和双调两体。又如词谱规定某个词牌可以用“叠韵”

（即依原韵重复一遍），如《凉州令》重复一遍之后，就成为《梁州令叠韵》。这种情况在全部词调中毕竟属于少数，而且也都有格律规定，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



四、有特定的押韵

这里所说的特定的押韵，一是指押韵的位置，二是指用韵的四声。

就押韵的位置来说，诗一般都是逢双句押韵，位置固定；而词则不然，有时两句压一次韵，有时三句押一次韵，也有少数逐句用韵的。究竟哪一句该用韵？不同的词调有不同的要求，必须按照词律的规定，不能随意改变。

就用韵的四声来说，词也有别于诗。古体诗平韵仄韵都可以用，近体诗限用平韵，这都比较单纯。而词，则既有限用平韵的，也有限用仄韵的；不仅平韵仄韵有别，有时连四声也得讲究，比如《忆秦娥》一般都用仄声的入声韵，《蝶恋花》一般都用仄声的上声韵等等。



五、有特定的平仄

古体诗不限平仄，近体诗需要按照一定的平仄格式。但不管怎样，五、七言诗的平仄句式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种，比较便于掌握。而词则复杂得多：虽然多数词句用的是近体诗的律句，但也有不少必须用拗句，或者是特别规定的平仄句式。在使用某种拗句时，有的还规定只能按格律拗成规定的那样，而不能别出心裁拗成别样（当然更不能用律句）。有的词调甚至还要求分辨字的四声和阴阳，因此旧时填词不仅要依照固定的平仄格式，还要审音用字，以文字的声调来配合乐曲的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