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四说：大哥，你不是答应今天带我去钓鱼么，莫非，你忘记了？</p><p class="ql-block"> 默子笑了，摸他的头，这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一口学生腔，还会说莫非了，他连忙说：没忘，没忘，怎么会忘记了呢，你吃过了吗，你去帮我把钓杆鱼篓收拾好，老三，你现在去挖蚯蚓，注意，尽量挑些红蚯蚓，我喝完粥，马上就走。</p><p class="ql-block"> 默子娘问：稀饭冷了吗，要不要热一热？</p><p class="ql-block"> 默子喝了一口，差不多小半碗就进了肚子：不凉，正好。</p><p class="ql-block"> 默子娘笑眯眯地看着大儿子，很想问问默子昨晚上俩人干嘛去了，在什么地方呆了半晚，可是不知怎么开口，那种事，不好意思说出口，想了想：默子，我和你爹明天去肖家正式提亲，其实，这婚姻大事，关键在于女孩子本身，如果莉莉铁了心愿嫁给你，这事就好办多了，凭你对莉莉的了解，你说说，莉莉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能不能娶上媳妇，你有几分把握？</p><p class="ql-block"> 默子被母亲一下问得脸通红了，料想娘肯定知道，只是不宜不便直说罢了，他本想说有十成把握了，又觉得话不能说太满了，便说：八成总该有吧。</p><p class="ql-block"> 老陈老师说：吹牛吧！</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看来，默子腼腆胆小，尤其是看到女孩子，人未开口就脸红，就这样的被动型的性格，还大言不惭地说有八成把握？！</p><p class="ql-block"> 默子不想辩解，招呼着两个弟弟和小黑：走，钓鱼去。</p><p class="ql-block"> 默子三人一狗，小黑跑在最前面，可它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跑了一段路，又停在路边，望着后面，小四笑了：你跑呀，有能耐你别停下来呀？大哥，今天，我们去什么地方钓呀？</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港背。</p><p class="ql-block"> 默子在王小二小吃店，买了十𠆤馒头，又在隔壁店买了五个芝麻烧饼，又去杂货铺买了三个涪陵榨菜头，交给小四，小四闻着芝麻香味，口水都流了下来：大哥，我能不能先吃半个烧饼？</p><p class="ql-block"> 陈实说：这是给大家作午饭的，你先吃了，中午，你吃什么！</p><p class="ql-block"> 小四说：太香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大哥，港背还有多远呀？</p><p class="ql-block"> 陈实说：港背就是河对岸，就你话多，哥，下次别带他出来！</p><p class="ql-block"> 港背是小镇方言，兄弟们从长虹般的浮桥来到河对岸，大河的北面，一条大河，蜿蜒曲折，将桐江镇与江北分隔，江北郊区，土地肥沃，金色的稻田，翠绿的蔗田，葱绿的菜地，还有一口口小池塘，像珍珠镶嵌在大地上，沿着江边，全是丹霞地貌的小山，葡伏在岸边，一排排垂杨柳，随风摇曳，山间滩涂，绿草如茵，清风习习，艳阳高照，碧波粼粼，流水潺潺，江面上不时有竹排穿梭，放排工唱着号子，将成千上百根的毛竹大树，送到下游的邻县装上火车。一群群的白鹭，迎风展翅，在水面盘旋飞舞，好一幅烟波渺渺的江南水乡墨画。</p><p class="ql-block"> 港背，是默子几年前经常垂钓的地方，也许是来这儿的人少，也许是这儿的鱼太多，太笨，默子不像是来钓鱼，简直是来收鱼，几乎是，竿子一下，鱼就上钩，常常倒让他手忙脚乱，他以前是一个人钓，就能让田野、宋风云，熊胖子几个人，都能分到一大串鱼，也不用鱼篓，顺手折下一根根柳条，钓上一条，便用柳枝串上，直到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大串的鱼儿，田野就会叫着：默子，够了，提不动了。</p><p class="ql-block"> 默子望着滔滔的江水，似乎耳边还响起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时间，就像这流水一样，过得真快，一转眼，下放五年多，而田野，宋风云，熊胖、何必他们，各奔东西，看来，那种日子，就像脚下的流水，一去不复返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田野的父亲说他两个月回家一次，可是，几个月，也没见他来找，这小子是不是把默子忘了，应该不会吧，可能，还是小日子过得不咋地，何必他难得回家，情有可原，这小子开32吨的自卸车，听说车轮比人还高，实行计量工资，一车下来，可能比默子一天的工资还多，每月数着钞票，哗啦啦地，他肯定舍不得请假回家。风云算来，这是他在水利专科学校毕业后第二个年头了，听说，他随一个总指挥，去了龙潭山区，修建一座小一型水库。人们常说，触景生情，发古思幽，中学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p><p class="ql-block"> 哥，咬钩了。陈实提醒。默子其实早就看到浮标在动，他是想让鱼儿咬紧一点，于是，手腕一抖，一只比巴掌还大的鲫鱼就被提上水面，在半空中翻滚挣扎，默子取下鱼，将鱼穿进柳条，交给小四。</p><p class="ql-block"> 陈实陈果用杨柳枝条 编圈，默子折了一些柳条，陈实以为是给自己编柳条帽，他还给小黑也编了一个，戴在小黑的头上，小黑被罩住了眼睛，急得呜呜直叫，用前爪用力扒拉着，怎么也扒不下，用力甩动头，终于，把柳条帽甩了下来，它似乎有点生气了，叫了两声，便冲向了刺梨灌木丛中。</p><p class="ql-block"> 太阳已经过了头顶，默子估计午后一点多了，他问老三：陈实，你们肚子饿不饿？</p><p class="ql-block"> 陈实说：哥，你不说，我还没感到饿，你一说，是其饿了！</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小四，把挎包拿过来，开饭了！咦，小四人呢？</p><p class="ql-block"> 小四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双手还紧紧抱着小黑，陈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起来，吃烧饼了！</p><p class="ql-block"> 听到烧饼，陈果一跃而起，我要吃烧饼！</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老三，每人一个烧饼，两个馒头，一个榨菜头，</p><p class="ql-block"> 陈实问：小黑也给吗？那榨菜不够分呀！</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榨菜太咸，小黑不能吃。你串了多少鱼啦，数没数？</p><p class="ql-block"> 小四对小黑说：小黑，你的烧饼能不能给我吃，我拿馒头与你换。</p><p class="ql-block"> 默孑笑了，掰下大半个烧饼递给了陈果。</p><p class="ql-block"> 陈实一边嚼着烧饼一边支唔地说：小四呀，你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哥，我记了数，大大小小有七十多条了，除了三条草鱼，两条鲤鱼，其它的都是鲫鱼，红眼雕，对了，还有一条鳜鱼，一共串了七串。</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行，吃了饭，咱就回。</p><p class="ql-block"> 路过王小二饭店前，默子取下三串鱼：陈实，你和小四拿着鱼先回去，我上你嫂子家送鱼，小黑，这边走。</p> <p class="ql-block"> 肖家，上班的人走了，几个孩子都去玩了，丢下饭碗，一个比一个比兔子跑得还快，肖会计也趁中午这个空档去找剃头老胡过棋瘾了，一堆的碗筷，堆在水池上，水面上泛着油花。居民小组长骂了一句：都是吃干饭的。骂归骂，她还是动手把事情做完，小组长觉得自己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了，想当年，既要上班，又要操持家务，服侍一家大小，依然精力充沛，难道现在是真的年纪大了？可是想想也不算大呀，才五十七，莉莉说妈，你也别担心，这是再自然不过的生理现象，是女人都会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现象，叫更年期综合症，你的情况还算轻的，有些严重者，茶饭不思，脾气暴躁，易怒烦躁，没事，你就经常去小姐妹那儿坐坐，聊聊天，拉拉别，多和人接触交流，不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小组长觉得女儿的话有点道理，所以，她收拾好家务，便准备去居委会。团结街居委会在一个两层楼的院子里，以前，听说是一个大官给他第七个姨太太建的，金屋藏娇，金碧辉煌，院子很大，假山假石，还有一个不小的水池，据说，里面从前养了好多金鱼，可名贵了，人去楼空，金鱼或是被人捞走了，或者是被野猫叼了，院子里还种了好多珍奇异木，有一株高大的海棠树，年年一到季节，就开出一树繁花，还有玫瑰、芍药、居委会还𠕇阅报室，棋牌室，但小组长识字不多，素无读书看报的习惯。要去的话，也就是看打牌。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两点半了，呆个两个小时，正好回家准备晚饭。</p><p class="ql-block"> 婶，你在家呀，我以为家里没人哪。默子提着三大串鱼儿：婶，这是上午刚钓的，可新鲜呢，</p><p class="ql-block"> 小组长一看三大串，足有四、五斤，有些还蹦蹦跳跳，的确很新鲜，不过，这要花不少时间收拾，不禁眉头一皱，有点犯难。默子说：婶，你给我一把剪刀，我来收拾。</p><p class="ql-block"> 默子善钓，收拾鱼儿也是一把好手，轻车熟路，那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几十分钟后，所有的大鱼小鱼，都干干净净地摆在盆里，默子说：婶，我建议，小鱼晚上就烧了吃，大鱼吗，可以抹些盐，放上两、三天也没问题。行，我走了。</p><p class="ql-block"> 居民小组长笑了：默子，你这么能干家务呀，赶得上专业厨师了！</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不行，我也就会剖鱼，其它的一窍不通。</p><p class="ql-block"> 小组长说：这鱼都是你钓到的？什么时候去的？</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上午九点才去的，现在的鱼比以前少好多，过去，我记得有一次钓了七十多斤。</p><p class="ql-block"> 居民小组长说：好哇，那以后不愁没鱼吃了。默子，莉莉这个星期帮她堂哥守家，你有空接送一下，毕竟在郊区，路也不近。</p><p class="ql-block"> 默子连忙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弯到百货大楼去，叫她去家里吃鱼，饭后，我送她。</p><p class="ql-block"> 默子到家时，娘和陈玫在剖鱼，小四在训练小黑跳障碍物，默子娘说：这么多鱼，默子今天又是丰收呀，</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我刚到百货大楼，莉莉晚上答应来家吃饭，你把大鱼煎上三条，其余的腌起来，慢慢吃，过两天一上班，就抽不出时间钓鱼了。</p><p class="ql-block"> 默子娘说：默子，告诉你两件事，一是你们学校的总务主任来家了，他说让你明天去信用社取一千元钱买材料，他在学校等你。</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买材料，买什么材料？</p><p class="ql-block"> 默子娘说：问你爹，他和你爹谈了好久。还有一个是，你们潭溪来人了，是大队书记龚百达，他还送了20斤糯米，正好，年前可以酿点米酒。</p><p class="ql-block"> 龚书记？那他人哪，回潭溪了吗？默子问。</p><p class="ql-block"> 没有。默子娘说：他是来参加县委三级干部大会，要开三天。他说回家那天，他会过来，和你好好喝几杯！什么是三级干部呀，他是什么级别？</p><p class="ql-block"> 默子笑了：三级干部会，是指县委从县级、公社级一直开到生产大队级。而省里的三级干部会，就是省级、地级到县级。这回城几个月了，有时做梦，还仿佛睡在潭溪知青林场，</p><p class="ql-block"> 默子的思绪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返城的那天，龚百达和大队民兵营长余东风，还有大队团委书记几个人，推着他的行李，林场还送了他二百斤大米，是大米不是稻谷，龚百达说城里没有垄，没有法子机米，一直把他送到公社汽车站，打票的钱和托运行李的费用，龚百达也让团委李小荣买了单。默子上车前，同他们一一握手告别，到龚书记面前，默子出自内心的激动，伸出双臂，把这个农村老汉抱住了。这一抱，把几年来的恩恩怨怨，都化作了烟灰。三十多个知青，默子是与他交集时间最长的一个，还有一个就是郝凤琴。最短的两年零三个月，赵敏就参军走了，后来，三年、四年、五年，陆陆续续就走光了。默子记得自己是五年零十个月，差不多六年。是不是自己因为呆得时间最长，还是他良心发现，有所自责，认为是最对不起默子，其实都不是，是默子故作多情了，是由于目前，只有默子一个人在桐江镇，就连郝凤琴，也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弋江镇。</p><p class="ql-block"> 老陈老师从公园下棋回来了，现在，他舍近求远，不惜多走几里路，去公园下棋，他的棋艺，居然在那儿出了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象棋高手陈老师，这让他非常开心，看来，虚荣心，是不论年龄大小的，老陈老师说：默子，你娘说了么，张大发让你明天去学校！</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说了，他说买什么材料吗？</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说：学校打了一张乒乓球桌子，买木材，油漆、砂纸吧。张大发对你的评价不错，工作扎实，态度谦虚，默默无闻，不出风头，总之，他很看好你，还说你的酒量是怎么怎么好，一个人喝倒了平湖中学班子所有领导。我是不相信，你的酒量，我还不清楚？</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你没留他在家吃饭？</p><p class="ql-block"> 留了，留了，陈老师说：他不肯，他说还要上街办很多事，哇，默子，今天钓了这么多鱼呀，前所未有呀。</p><p class="ql-block"> 默子说：以前更多，只不过，田野风云他们几个人一分，我提回来就不多了。爹，要不，你挑几条给何叔送去，让他也尝尝？</p><p class="ql-block"> （第十九集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