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如平的欢乐颂(2)艳遇

shaohua

<p class="ql-block">郝如平读书第二年即1979年的暑假照例是乘坐滨海到海门的航船回家。他于下午3点左右在二十里铺码头登船。7月中的滨海,热浪滚滚,郝如平着蓝白相间的条纹汗衫,下身一条邹巴巴的灰色长裤,脚上趿拉塑料凉鞋,斜背草绿色挎包,里面装了几本书,有《Essensial English》第3册、《约翰克里斯多夫》等,手上拎着装了换洗衣服的旅行包,满头大汗地寻着了五等舱的舱位。客舱里摆了4张高低铺,按照票面的指引,郝如平是下铺,靠窗。窗是直径30多公分的船上常见的圆形铁窗,一块厚玻璃嵌在更厚的铸铁环里,左边有铰链,拧松周边3个压紧螺栓,圆铁窗可以向里朝左边打开,从窗口只能探个头出去观察外面的情形。还好船上有冷气,给拥挤闷热的船舱送来些许凉风。</p><p class="ql-block">航船于3点半钟拉响汽笛准时启航,因为有4、5次在浦阳江上进出的体验,郝如平没有再出去看风景,而是斜靠在铺上看起了小说。23岁的他还是个头脑简单的大孩子,沉迷于小说,沉迷于外国作家笔下的花花世界。在没有人指导下的阅读,阅读就是走马观花,涉猎很广,收获无多。对郝如平说来,看小说就像吃饭睡觉那么平常,是享受生活,也是生活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p> <p class="ql-block">同船舱的客人形形色色,听口音都是宁州方向的同乡。有一对老夫妻带了孙子的,老少叽叽喳喳,有点烦人。有一对恋人样的人儿,采购了不少物品塞满了床上和铺下,或许是为结婚作准备吧。对他们,郝如平都不大在意,尽管孩子吵大人劝,尽管那俩恋人窃窃私语,都不影响他读小说,他早已练就了在嘈杂的地方看书的本领。学校的寝室够叮叮当当的了,他可以几个小时坐那儿纹丝不动地体察《罪与罚》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心理活动,或全身心地追随《唐璜》的心路历程。这一会,郝如平照例埋头看书,没有被船舱的其他人所干扰,只是睡他上铺的一个年轻女子的动静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此刻,女孩刚刚去甲板观光回来,脸上红扑扑的,有点欣喜,有点激动。女孩皮肤不怎么白,却五官精致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郝如平野书看多了,想当然地认为女孩是本次旅行艳遇的对象。女孩似乎注意到了他探究的目光,在优雅地褪去白色凉鞋、攀爬上铺时向郝如平报以浅浅一笑,一双裹着透明丝袜、小巧的脚挂在床沿,有意无意地使他心旌摇动,情不自已。</p><p class="ql-block">高低床的床板不是普通的木板,而是钢丝编织的钢丝床,女孩躺下后,郝如平注意到上铺明显地下陷,他觉得很好玩,遂弓起腰,抬起腿,用脚底板由下往上挤压钢丝,籍以发出信息传递好感。女孩不可能不感觉到身下的力道,却不置可否,听之任之,且眯缝眼睛假寐起来。女孩估计也是欣赏小伙痴迷读书的模样,不然对郝如平如此明显的挑逗会生气甚或予以斥责的。如此说来,男孩要是想获得女孩的好感与青睐,假装爱读书这种装B的样子不失为有效的手段。</p> <p class="ql-block">船开行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此时,客舱里飘来了饭菜的香气,极尽诱惑。女孩在上面一阵悉悉索索,而后从床尾处的脚蹬爬下,郝如平明知故问:“吃饭去了?”</p><p class="ql-block">“嗯!”女孩点点头,浅浅一笑。</p><p class="ql-block">郝如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说:“我也去。”紧跟着女孩出了舱门。身后响起小孩子奶声奶气的一叠声叫唤,“我也要吃饭去,我也要吃饭去!”</p><p class="ql-block">按照舱壁上的指引牌,穿过长长的走廊,再登上两段折弯的楼梯即到了二层甲板,餐厅就在那儿。餐厅左右各有一个门,一个进一个出,有穿制服的船员在那儿引导。进门的一头许多人在排队买饭票菜票,除了钱,还需要滨海市、浙江省通用粮票或全国粮票,没有粮票没有饭吃,这是时代常识。船上的伙食比大学食堂贵了许多,一小片猪大排,食堂1毛6分钱,船上至少4毛,郝如平要了一盘茭白炒猪肝、4两米饭,花了4毛钱。排前面的女孩则买了鱼香肉丝、青菜和2两饭,俩人挨挨挤挤地到前面的档口取了饭菜,而后找了面对面的空位坐下。到这个时候,郝如平才发现女孩个子好高,坐下后跟自己至少是平齐的,刚才排队时,眼睛直对的是女孩后脑勺的一片黑发,这让他有点自卑有点灰心。女孩似乎有点腼腆,顾自埋头吃饭,郝如平船上吃饭经历了好几回,有点漫不经心,他东看看西瞅瞅,嘈杂的餐厅里充盈着叽里呱啦的宁州话,虽然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无话找话地:“哎,你姓啥啊?到哪儿去?”郝如平用普通话发问道。</p><p class="ql-block">“姓郭,到路桥去。”女孩普通话地道,柔柔的。她也不反问他姓啥,问啥答啥的。</p><p class="ql-block">“去路桥做啥,做工么?”</p><p class="ql-block">“去玩,我妈在那做工。”</p><p class="ql-block">“哦。听口音你不是宁州人。”</p><p class="ql-block">“安徽的。”</p><p class="ql-block">女孩吃饭认真,自然吃得也快,口袋里掏出手帕抿抿嘴,“吃好了,你慢慢用。”然后款款地走出餐厅,郝如平从后面看去,女孩个子高挑,足有1米7,腰身那么婀娜那么柔软,他觉得迷惑,又觉得怅然若失。郝如平自打懂事起,对高个女孩有压迫感,一起下乡插队的陈彩香个子高,他不喜欢,李岳星的前女友也个高,他也似乎不欣赏。他喜欢像朱莉那般高的个头,小巧玲珑的样子。这是因为,郝如平觉得自己个子不到1米7,女人不能比他高,否则会让他抬不起头,这是原则。显然,这个邂逅的安徽的郭姓女孩个子超出了他的视线范围,让他有点遗憾。郝如平容不得比他高的女人,这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是他的倔强,也是他的悲哀。接下来的这顿饭,郝如平觉得很无趣,猪肝有点硬,茭白有点淡,嘴里咀嚼了30分钟,心里撕扯了半个钟头。</p> <p class="ql-block">饭后,郝如平百无聊赖地来到了船尾的平台,依靠着栏杆,默默注视着船身后亦步亦趋的由推进器翻卷起的白浪,一群海鸥跟在后面腾飞着,嘶鸣着,西边的长江像一条望不到头的尾巴,在夕阳映照下闪耀着或金色或赭红的光亮,炫目而刺眼。</p><p class="ql-block">船慢慢地朝东南面转向,夜色越来越浓,船尾平台上的人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突然,一个身影掠过郝如平的视线,那人靠在右侧的栏杆,西边已经不太明亮的的光线还是描画出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是她么,真的是她么,他一阵阵心跳,他蹑手蹑脚地趋前过去,靠过去,不禁失声而又有点压抑地呼喊:“朱莉!是你么,朱莉!”</p><p class="ql-block">那人,那女孩,那个叫朱莉的猛然转过头来,一脸惊诧地:“郝---如---平?!咋回事啊!?”</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图片源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