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光】幸福的事(上)

胡边乱摄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我吃过集体食堂的饭,也见证了集体食堂的解散,亲身经历了那个困难时期。集体食堂风光不到一年,从顿顿吃干饭变成了顿顿吃稀饭,一大锅水,开始下一斤米,减至八两,再减至半斤,最后水多于米,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五九年解散了集体食堂。从这个时候开始,直至六二年,是新中国史上三年最困难的时期。</p><p class="ql-block"> 在困难时期,我们吃野菜,啃树皮,红薯䕨磨浆当粮,香蕉头打粉充饥。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只要捉住,都成人们充饥的“美味”。无论什么东西,吃了不会中毒,能填饱肚子,让自己生存下来才是根本。三年困难时期,由于饥饿,很多人造成营养不良,出现水肿和肝炎(乙肝)等疾病。</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家乡,童年时期,除了三年困难时期,其他时候,因物资匮乏,气候炎热,一日三餐都是稀饭,水多米少,喝的稀饭实际就仅有几粒米的米汤,从早到晚,不用撒尿,出一身汗就饿了。幼年时候,总是被动挨饿,随着年龄增长,开始尝试主动“出击”。只要能找到吃的,不管什么食物,能填肚子充饥就是幸福,能吃上一顿肉就是最幸福的事。</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时候,无论是在放牛或养鸭,还是割草,看见地里种的东西,能生吃,都会弄点来吃,绝不放过。最喜欢吃生萝卜,见到地里种有萝卜,就拔一个水沟里洗洗,就带皮啃着吃。若看见地里种红薯,蹲下抠开土摘一个洗干净吃。相对于萝卜和红薯,花生就干净得多,想吃了就从花生根部掏出来,不用洗把壳剥开就可以吃,既干净又卫生。那时的我,不懂随意吃生的食物,容易得蛔虫病,一旦肚里有蛔虫,饭量大增人消瘦,还常常肚子痛,母亲总是买一种叫宝塔糖的打虫药,让我吃,非常有效,今天吃了明天蛔虫就随粪便排出,肚子痛就好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猪食</span></p> <p class="ql-block">  在童年的记忆里,昆虫的味道如同多彩的旋律,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变化。蚂蚱、蜂蛹、狗尾叽(臭庇虫)、知了、竹虫、耕狗(蝼蛄)和鸡乸虫(蛴螬),这些大自然的馈赠,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里,成为我味蕾上的风景。冬天,它们则消失在冰冷的土壤里,等待着春天的苏醒。</p><p class="ql-block"> 蚂蚱是秋天的主角,稻谷收割时节,它们肥美而多,比夏天的更胜一筹。我总是捡些干草或树叶,点燃它们,然后把蚂蚱放在火上烤,简单的烹饪,却能带来无与伦比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每年三、四月,荔枝和龙眼开花到结果季节,狗尾叽最多,我爬上荔枝树或龙眼树抓狗尾叽,用火烧烧就吃。它们在树叶上产卵,小小的卵圆如绿豆大,颜色会随着时间改变。喜欢生吃,一咬破,就能听到轻微的响声,带着一丝丝甜味。</p><p class="ql-block"> 蜂蛹则是夏末秋初的美食。黄蜂会在房前屋后,或山坡的树枝筑建蜂巢。当我发现它们,点燃一片干树叶,靠近蜂巢,黄蜂闻到烟味,纷纷飞走,我就能快速摘下蜂巢,生吃蜂蛹,每一口都是大自然的珍馐。</p><p class="ql-block"> 知了、竹虫和鸡乸虫,我则不敢生吃,都要烧熟才吃。其中,耕狗是我吃得最多的昆虫,每年三月份,红薯地放水耙田插秧,耕狗在田里到处跑,我背着鱼篓,抓起就放进去,一个上午就能抓两大碗。用水洗洗,锅里放点油盐炒炒,就能享受这份大自然的恩赐。</p><p class="ql-block"> 我还曾经“偷吃”生产队的猪食。有一天,我去生产队晒场玩,偶然发现猪圈旁边的一间房子,里面是大铁锅煮熟的猪食。我爬上灶台,艰难地翻动锅里的猪食,发现了红薯叶、米糠和小红薯。饲养员不在,我偷偷抓起几个小红薯,用水洗净,连皮一起,狼吞虎咽。吃着吃着,慢慢才发现,猪食原来是那么好吃,比家里煮的红薯还香。</p><p class="ql-block"> 从第一次品尝到猪食的美味后,我便开始不定期地“光顾”那间屋子。时间在偷食的快乐中悄然流逝,我已记不清是半年还是整整一年。某天,当我再次偷偷享用猪食时,只吃了两个红薯,饲养员突然走了进来。我慌乱地将未吃完的红薯丢回锅里,并用锅铲试图掩埋证据,但终究还是被发现。</p><p class="ql-block"> 饲养员是个中年妇女,比我母亲年纪大,按辈分我应称她为四婆。她并非我们村的,我们不常碰面。这次被她撞见,我既担心又害怕,担心她告诉生产队长,扣我家粮食受罚;更害怕她告诉家里人,我可能要挨揍。我转身想逃离,但四婆叫住了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狗尾叽</span></p> <p class="ql-block">  我回头看着她,四婆微笑着问我:“刚才捞喂猪的红薯吃了吧?”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语气温和地问:“好吃吗?”我小声回答:“好吃,以后不敢了,求你别告诉我家人。”四婆笑了笑:“别害怕,我在这里,想吃你就吃,猪少吃几个没事。不过,我提醒你,这行为不好,只是这年头,情有可原,宁可饿着猪也不能饿着人。”四婆边说边从锅里捞出几个大红薯,用水洗净,自己吃了一个说:“还挺香的。”然后把剩下的全部递给我。我接过红薯,继续享用,并感谢四婆的宽容。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偷吃”猪食了。</p><p class="ql-block"> 小孩子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尤其是饥饿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做梦,满脑子都是寻找食物。只要能找到食物,填饱肚子,不管对错,甚至不顾后果。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看到哥哥从家里拿锅和米到房后煮饭吃。多年以后,我长大了一些,开始理解哥哥的做法,也开始模仿他。在家里找到一个土锅,抓几把米放进去,加一碗水,从咸菜罐里捞一条萝卜干放进去,广东萝卜干较大,加上盐有点咸,一条萝卜干盐味刚好。我抬着锅到房子后面,找几块大石头支起饭锅,捡一扎干树枝回来点火煮饭。这次不是煮幼年时的“泥沙饭”,而是大米饭,需要掌握火候,中途不能搅拌,也不能开锅盖,完全凭经验,听声音。这样煮出的饭特别香。当锅里没有水的响声,开始发出叽叽的声音时,意味着水已干,不能再烧火了。我把明火熄灭,留下木灰温度烘烤着,让锅里的饭焖二十分钟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我又回家拿碗筷,回到煮饭的地方。打开锅盖,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饭凉了一会儿,就开始我一个人的美食。自此之后,只要想吃,我就到房后煮饭。母亲肯定知道我在干什么,在那个食物短缺的年代,她心疼孩子,但又无奈,只能假装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这些回忆,如同陈年的老酒,越品越香,它们是我童年的一部分,也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