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黄庭坚的书缘

吳亞生

来到宜宾是平生第二次。第一次是在1982年，说实在的印象说不上好，市政状况破败，茶馆里坐满了青壮年的男人，个别男人甚至手上还拿着毛线活儿计，对于我这样一个北方男人来讲感觉十分怪异；而且大多数人是无所事事地胡扯。一杯盖碗茶好像就一毛钱，一小包花生或者葵花籽再加五分钱，一天的时光就在不断续开水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赶上饭点儿就会有不少送外卖的年轻人拎着面条或者其他吃食来回在茶客中间穿行。

正午时分落地宜宾，相距初到的那一次这已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真就应到了那句俗语：“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况这一去便是四十年。宜宾变化实在是大的没边儿。项目伙伴同行的车上把宜宾的变化娓娓道来，确实是一座长江之首雄去的工业名城。

宜宾，江首之城。历史上属于早熟的一个区域。秦王朝便有了区域行政管理系统，僰道就是那个时代的区域称谓。由岷江、金沙江共同冲击创造的而成的造城基础，虽有起伏的地形；还是有不少面积稍大些的平坝。岷江和金沙江汇流后江面开阔起来，水深也达到了行船的条件。因此，宜宾以下的长江就具备了承担一定规模的水上运输功能。成了连接长江流域上游向下游转换的交汇之地。区位优势非常明显。

也是因为具备这样的自然条件，千百年来勤奋朴实的两岸民众创造了一个殷实的生活状态。与早年的中原文化之间有着相对频密的交往。汉以后国力的日益增长为这种交往提供了物质基础。尤其是唐宋以来几个代表性人物的入驻又为这个城市的人文气息的营建增添了不少精彩。黄庭坚，便是其中一位最具影响力的一位先贤。

我和黄庭坚的相遇完全是我个人对书法的兴趣。早年家父在启蒙教育阶段，就将这个“门面”技能，设定成一个必须迈过去的门坎儿；并身体力行言传身教，这在我年幼的时候就认识了与书写相关的能力必须具备。我是从颜真卿的帖开的笔，后来也跟过赵孟頫的帖，断断续续地写过蛮长一段。机缘巧合下一位书友临习黄庭坚的帖被我看到，说不出什么原因就很喜欢，也许是前面的各种临习基础，很快就上手，特别是对《苦笋赋》反复对临，无论通篇文意，还是书写谋篇布局都有独特的风格魅力。

由于有幸参与了宜宾的一个项目后，对项目内容的精研过程中，宜宾这个城市的曾经过往文化高点中很多事件都与这位“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有着很多的关联。最近的这段时间其实就只安排了这两件事情：精研宜宾项目的背景资料；反复书写、品味黄庭坚的书札。晨起便执笔案前，临睡还要对临一笔他的诗文。越写越觉得这位曾被崇宁皇帝赐字：“鲁直”的先贤行文落字何等高妙。

在我看来黄庭坚的字仿佛是一位将军持长枪握大刀，左突右杀，一股雄健气息在他的笔锋所过之处留下大开大合的痕迹。一股顶天立地的真汉子的雄风跃然在细小的的纸面上。其实，黄庭坚入驻在宜宾期间，并不是他的得意之时，甚至还应算作他生命历程中的低谷。但从这些雄强之作中却让我看到了他的作为和担当。在宜宾的几处文博中心里看到了许多黄庭坚的影子，不光他的诗文内容介绍，甚至有些重要文化场所的匾额都是他的书法作品中集字而成。

千年之后，一座城市，一方民众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念叨着他。当我从宜宾博物院中走出来的时候，鳞次栉比的楼宇、街道上早已将黄庭坚的笔画篇章化成满是闲适、从容、雅致的市井生活的常态之间。四十年对于这个城市不过是一个转瞬。一个人能收到如此多的后人的敬仰，他一定有难以度量的精神价值存在其间。一个城市需要一种对先贤的敬仰之心，一个人就更是需要对先贤的感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