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叔父马三爺

雲峰夢溪

<p class="ql-block">声明:图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0 年庚子,似乎年景不顺。于国而言,年初爆发疫情,举国抗疫,疫霾笼罩;于家来说,岁末11月27日,冬寒时节,远在昆明的马三爺(音:yē)因病归真了,举家哀伤。得此噩讯,我因工作原因未能前往吊唁,送其最后一程,每念及心里总不是滋味。所幸妻女参加了他老人家葬礼,回来告我说,老人家走得虽突然,但很安详,听此番话,心里稍有丝宽慰。屈指其已归真四十日,如今斯人已逝,与我们阴阳两隔,只留下一堆堆故念。在这冷风寒夜里,我写此文以当缅怀。</p> <p class="ql-block"> 马三爺是岳父的胞弟,姓马,名寿熙。1941年出生在昆明,自幼顺城街长大,在岳父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三,所以我称呼他“马三爺”。因是穆斯林,经名:“尔林”,更多时候,我称呼他“尔林爺”。</p> <p class="ql-block"> 马三爺中等个子,人清瘦健谈,长着一张瓜子脸,衣着总是很整洁,头发总是二八分两边梳。他性情乐观豁达,为人随和,风趣幽默,说话时总带着笑脸。他睦亲友邻,远近老幼皆合得来,所以与我们侄辈相处得也很融洽。我们住在芒市,岳父在世时,哥弟俩手足情深,总是相互牵挂,虽各在昆明芒市两地,时常间有较多走动,特别是他退休后,有事没事会下来芒市探访,每次来他都会小住一久。他虽年长我二十五六岁,但与我以及我的朋友相处,就象是同辈朋友,总能打成一片,他来芒市通过我,与我的几位朋友认识,几次相处,也成了忘年交,大家无话不谈,一起猜拳畅饮,一起郊游、一起去串寨子,泼水节还一起去泼水,目瑙纵歌节一起去狂欢。因此,我或我的那些朋友因公或私上昆明,一定会去昆明马街他的两居室筒子楼拜访他,每次见面除了叙旧聊谈,他都认真接待,自然都会喝上几杯。</p> <p class="ql-block"> 马三爺是个内心强大的乐天派,其实这一生吃了不少苦。五十年代,年仅十几岁就到当时德宏州莲山县(后撤并盈江县)当垦荒队员,一呆十余年,后返昆明,在昆明电机厂工会工作直到退休。七一年结婚成家,育有一女一儿,七五年夫妻离异。离异后,他又当爹又当娘,带着当时年仅三岁的堂妹和一岁多的堂弟相依度日,再未续娶。一家里里外外、缝补烹煮,孩子的教养供读,全由他担当,他对儿女要求很严,儿女不听话时,他也会怒目金刚,但更多时是慈心柔肠。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含辛茹苦终将一双儿女拉扯长大成家立业,岁月无痕催人老,而自己也步入晚年,这其中辛酸苦辣冷暖,可想而知。每念及此,有时一起喝酒过量时,他偶尔也会哽咽不语,然后又转移话题,但他从不愿在儿女、外人面前提及过往。也许因家庭变故,没妈的姐弟俩自小就体味人生甘苦艰辛,看着父亲靠一人微薄工资苦苦支撑整个家的生活,他们早早就步入社会磨砺成长,儿时的经历和后来的努力,使姐弟俩此后的人生收获满满,也成就了姐弟如今一般人难以企及的事业成功。</p> <p class="ql-block">  马三爺属淡泊名利、得失轻看、性情率真、待人和善、重情重友那类人。乐观开朗是他的特色,亲朋在一起时,他常以一口浓重的昆明腔,又客串一点“马普”聊谈笑话。如“大二胡”“猫谈恋爱”等方言笑话,常令我们捧腹开怀,仿佛生活中的忧愁烦恼从未发生过。他的字写得漂亮,偶也记写日记。幼时家中殷实,父母送其去私教学习各种中外乐器,所以他有坚实的音乐理论基础,还擅长各种乐器,拉二胡如泣如诉,奏提琴琴韵缠绵,吹笛子笛声悠扬,我曾听过他弹奏云南有名的彝族民歌《小河淌水》,意大利民歌《重归苏莲托》是他教我识谱学唱。</p> <p class="ql-block"> 马三爺前半生是将父爱倾注在俩子女身上,一次无意间,堂弟翻看到他二十多年前的日记,他如此写道:“这多年来,我们一家三口虽然日子清苦,所幸儿女懂事健康,这是我此生最欣慰的事,苦又何足道”让人看了泪目,真所谓父爱如山!而他人生后半段又将爱倾注在孙辈身上。他外孙女瑞瑞就是他一手带大的,接送她读书,瑞瑞父母生意忙或不在昆明时,学习生活全由马三爺照顾,直到瑞瑞初中去美国读书;我女儿在昆明三中读高中,在民大读书时,因离家在昆读书,有时周末,她“三公”会驾驶他的老年车,到学校门口去接她到马街家中度周末,然后爷孙俩或饕餮一顿,或在筒子楼住一夜,又送她回学校。因此爷孙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女儿嘴边时常挂着她“三公”。这种感情一直持续到女儿大学毕业和留昆工作,那多年,女儿时常去探望他老人家,马三爷生病住院治疗,后在家修养,最后归真,直至送他最后一程。</p> <p class="ql-block"> 2011年,天性乐善开朗的马三爺因脑梗病倒了。经全力抢救,在医院重症室治疗三个月,保住了性命。出院后,他被女儿接到昆明城里一起生活,终于离开了生活数十年的马街筒子楼,女儿还专门顾请全职护理用心照顾他。虽儿女们很孝顺、无微不至的呵护,虽医养无忧,心无挂碍,但他最后这十年,基本以轮椅为伴,直至归真。应当说,他此生对儿女的付出得到儿女尽孝尽终的回报。</p> <p class="ql-block"> 我最后一次探视他是2019年的事了,在昆明堂弟家他在轮椅上身体不灵便,但情绪很乐观,见了我,他很高兴,脸上洋溢着激动,虽吐字不太清,还是在轮椅上比划指头与我打招呼。看着他消瘦略显苍白的脸,想起往昔与他一起喝酒、开心聊谈和欢笑,光阴如梭、岁月不饶人的感觉在我心里油然生起,感慨万千。</p> <p class="ql-block">  一介凡人以及人生几十年,来如云霭,去如尘埃。以历史和社会的尺度和背景来衡量,实在只是一瞬间,个人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总有一些平凡之事、平凡的人会让你永远铭记,马三爺在我心里就属此类人。马三爺走了,永远的走了,我怅然所失,常遥想千里之外已长眠于昆明金家山穆斯林坟山的他,与山融体,栉沐凄风苦雨,送迎晨昏冷月,当不孤寂。我耳边又仿佛传来他当年的欢笑,脑海里又浮现着他当年的样子。这些年因工作和路途阻隔,我探视他不多,他走时,又未能送最后一程,心里总是歉疚着。文尾,我想借用元人钟嗣成的一首散曲《凌波仙·吊乔梦符》以作对他的吊唁,词曰:“平生湖海少知音,几曲宫商大用心。百年光景还争甚?空赢得雪鬓侵。跨仙禽路绕云深。欲挂坟前剑,重听膝上琴。漫携琴载酒相寻。”(词意:人生从来少知音,只能将思念倾注于此曲。人生百年还争甚?最终都如雪侵两鬓。故人已仙逝跨鹤游。欲赠宝剑不见君,人琴俱亡再难觅,只空手携琴、载酒追寻往昔深情)。</p><p class="ql-block"> 马三爺,此去鹤行万里,愿此生其无愧无疚,在天国依然快乐如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2021年1月5日写于马三爺归真四十日夜 ,2024年开斋节前两天发此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