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倪瓒《筠石乔柯图》(画心尺寸150.5cmⅩ64.7cm,整体尺寸154.5X68.8cm)

吴语

<p class="ql-block">  此间没有浪花,没有云彩,没有飞鸟,没有渔舟,没有花朵,没有绿叶,没有喧闹,没有烟火,没有“活与动”,廖无人迹,只有荒天、古木、瘦石、凉亭、寒流、远山……</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水不流、花不开,清冷幽寂的艺术世界。</p><p class="ql-block"> 此非“可居、可游”之境,却是“可望、可思”之景。 </p><p class="ql-block"> 荒寒之旅非哀鸣也,实乃高柳寒蝉,声细意悠,萧瑟冷寒,发人深省。</p><p class="ql-block"> 这是历尽劫波后的空寂、悲凉与哀伤,还有孤凉与幽怨,更有超越尘世的孤傲与高洁。 </p><p class="ql-block"> 繁华落尽梦无痕,红尘散去伊人归。</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片没有桃花的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山中无甲子,桃花源中人”。"四时自成岁,草木自枯荣"。</p><p class="ql-block"> 这是心灵栖居地,是对彼岸世界的眺望。 </p><p class="ql-block"> 此作清逸消散,将文人“逸气”发挥到了极致。</p> <p class="ql-block">  元代画家倪瓒(一三〇六—一三七四,号云林)是宋元境界的集大成者,又是中国绘画风气转换的关键人物,他的名字几乎就是风雅的代名词,对后世艺术影响深远。</p> <p class="ql-block">  历代藏家喜欢他的作品,所谓“江东以有无云林论清俗”。懂传统艺术之人,鲜有不痴迷云林画作的。清初画家渐江说:“迂翁笔墨予家宝,岁岁焚香供作师。” 在文人艺术中,其地位近于神圣。</p> <p class="ql-block">  云林一生留下大量书画作品,元末以来文献著录的作品有数百件,但至今存世的真迹只有几十件,大多数作品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p> <p class="ql-block">  云林绘画面目大体有两类,一类是山水画,主要是枯木寒林;一类是窠木竹石图。</p> <p class="ql-block"> 此纸为银笺纸,异常珍贵!此作气韵苍古,墨色秀润,技艺绝伦,为云林上乘之作也。</p><p class="ql-block"> 此作虽是惯常的一河两岸,三段布景的构图,但采用了横卷对角样式,非常罕见。</p><p class="ql-block"> 平远视角。</p><p class="ql-block"> 左边近处山石坡陀,几株大树簇生其上,枝叶扶苏;岸边空地上,是一座空亭。</p><p class="ql-block"> 斜对岸是远山近峦,山峦共分三层,平缓逶迤,和近处的树木遥相呼应。</p><p class="ql-block"> 中幅为湖面,水平如镜,波浪不兴,一片空明。</p><p class="ql-block"> 近景坡石呈横势,与纵向的树木构成纵横走势。</p><p class="ql-block"> 全景山环水绕。</p> <p class="ql-block"> 倪迂的绘画辨识度高,其笔墨特质非常明显。</p><p class="ql-block"> 其绘画语言基本是程式化的:</p><p class="ql-block"> 一是绘画元素的程式化:枯木寒林,顽石瘦竹,残山瘦水。</p><p class="ql-block"> 二是笔墨的程式化:总是笔意迟迟,惜墨如金。</p><p class="ql-block"> 三是构图的程式化:山水多是一河两岸的构图。</p><p class="ql-block"> 四是境界审美的程式化:画境皆寂寞荒寒。</p> <p class="ql-block">  简约是其艺术的基本特点。观其画,如读老子,虽文辞简约,但义理深奥。</p> <p class="ql-block">  构图虽简洁,但简中寓繁。</p><p class="ql-block"> 其山水,只是几许寒林,几片顽石,一湾瘦水,再加上淡淡的远山,就构成画面的主体。</p><p class="ql-block"> 长空廓落而无云,一河中横而无水。</p><p class="ql-block"> 云林为何如此减损其笔墨、简淡其空间?</p><p class="ql-block"> 看似简单,却难学或难以模仿。</p><p class="ql-block"> 他不是有意简化形式,制造空灵,只是适意表达平淡天真性情;他无需“减”去什么,“舍”去什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画面左下画了六株树木,但毎株画法不同。枝叶非常萧疏,高低大小,错落有致。树干挺劲,株叶秀整,参差生枝。树枝极细,似断还连,树叶不多,夹杂米点方式,清气逼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墨色淡雅,苍劲沉著,笔力遒劲。</p><p class="ql-block"> 其线条看似松软,实柔中带刚;有静气,有暗劲。线条长且韧,如琴弦一样颤动。每一笔画盖在另一笔画上,毫不混淆;像二重唱或三重唱,声音并没有被另一个声音遮盖。每一笔像房屋构件,皆为必需,而构成和谐的整体。</p> <p class="ql-block">  其高妙之处,是画水波纹不着点墨,不画飞鸟惊飞,也不画渔帆出没,而是通过黑白对比而呈现出辽阔而平静的水面。</p> <p class="ql-block">  云林绘画的视觉形式难懂,但并不影响后人接近他的艺术世界,主因是其真迹皆有自跋。文人画的视觉空间往往是诗、书、画、印的统一体,以云林为代表的元代艺术大家的表现更为突出。他的诗、书、画、印,留下深具意味的空间形式。存世的云林真迹,不仅有自跋,且有一画多跋之作。云林的书画自跋,有如经典的自注。云林交游甚广,常与友人写诗作画。云林的"清閟阁",与顾阿瑛的"玉山″、曹知白的"云西草堂,皆为当时著名的江南三大雅集之所。他的很多画,往往作于与友人相会当顷或稍后,画中多有朋友题跋,包括当时文坛胜流如虞集、柯九思、黄公望、王蒙、吴镇等。他"重逢"自己的画,往往会再题跋文,说明因缘,或应和别人的题跋。自跋和他人题跋的叠合,文彩风流,记载着鲜活的画坛雅集,镌刻着他们对于艺术和人生的独特理解,更为后人了解云林心灵艺术世界提供了一条捷径。</p> <p class="ql-block"> 画中题识,详注何时间何地何事为何人作画(<span style="font-size:18px;">或分别或追忆或席间信笔),总是</span>真实叙述自身处境。他的题识时空是具体的,而作品画面却抹去了时间印记,除去某人某时某事的叙述。空间往往是一片顽石,几株瘦竹,参差的枯木,淡淡的寒水,隐隐的远山。</p> <p class="ql-block">倪瓒自跋:"橘窓春雨夜,剪燭坐良宵。石上苔文濕,阶前惠草消。池塘幽梦远,乡國美人遥。古树苍藤合,題詩不自聊。老鐵自山阴来,喜晤作此。辛卯三月望。瓚。″</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钦定四库全书·书画彚考卷五十》,刑部左侍郎卞永誉撰。画二十,</p><p class="ql-block"> 《倪迂筠石乔柯图并题》: 橘窗春雨夜,剪烛坐萧条。石上苔文湿,堦前蕙草消。池塘幽梦逺,乡国美人遥。古树苍藤合,题诗不自聊。瓒。</p><p class="ql-block"> (以下后人题跋,原画上已不见其踪,估摸是清宫将其制成桌屏时裁切了)</p><p class="ql-block"> 老迂遗墨宛然在,汨汨寒泉漠漠云。满纸琅玕题瑞,含毫频媿(愧)续清芬。孟载题</p><p class="ql-block"> 老夫不向名山老,却向何方畢(毕)此生。白石巉巉秋叶里,憨憨鼾睡梦魂清。绛霄宫崔玄白。</p><p class="ql-block"> 石边古木伴幽篁,三友相看耐歳寒。几度梦囘(回)明月夜,凉隂移处下栖鸾。碧树山樵。</p><p class="ql-block"> 古木疎篁倚石边,不随桃李鬭春妍。平生留得冰霜操,别有幽期在暮年。青城山人王汝玉。</p> <p class="ql-block">  读云林画中的他人跋文如读多家注文。明清以来书画著录如张丑《清河书画舫》(一六一六)、汪砢玉《珊瑚网》(一六四三)、孙承泽《庚子销夏录》(一六六〇)、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一六八二)等,都著录了很多云林书画作品,不少已失传或不存,但这些跋文缘著录而得存,这些语言文献传达的作品使我们得以复原元代艺术家优游性海、研摩艺道的鲜活场景,分享了先贤对艺术和人生的独特领悟和对生命智慧。</p> <p class="ql-block"> 明中期画家张灵题识:雲林画从洪谷子得手,故筆致嬌健不群。其所制见重於世,得其尺幅,珍如璠璵。江南人以有無論清俗,由其人品高古,非缋事同日而语也。与陳惟寅昆季最友善,會稽楊廉夫亦最契厚。此幅盖為廉夫所作,更有和章并惟允題句,诚合璧也。姜太常家藏旧物,出示賞玩,相對竟日,何幸如之。且喜纸素完好無缺,尤见奇珍之流傳人间,俱慎重藏之耳。正德庚辰四月十又六日記於永嘉寓齊。張靈。</p><p class="ql-block"> 张灵,字梦晋,吴郡(今江苏苏州)人,擅画工诗文,祝允明弟子。其生于成化,约卒于正德初,年四十左右。其家贫,与唐寅同为府学生员,后为邻。两人志趣相投,茂才相埒。其画作受唐寅影响极大。少与祝允明、唐寅、文徵明齐名,并称“吴中四子”。其性落拓嗜酒,好交游,醉即使酒作狂。所画人物冠服玄古,形色清真,无卑庸之气。间作山水,笔生墨劲,斩然绝尘。并善竹石、花鸟,清新可喜,书法亦佳。《吴越所见书画录》载:“梦晋与唐六如、祝希哲同时友善,画更高于六如,死亦更早。”</p><p class="ql-block"> 题识中提到的"姜太常",即姜立纲(1444-1499),其字廷宪,号东溪,瑞安梅头镇东溪村人。姜立纲(1444—1498),字廷宪,号正庵,人称姜太仆。东溪(今温州)人。,以“善书”闻名海内,并远播日本,日本京都国门上的大字亦为其所书,被誉为“一代书宗”。</p><p class="ql-block"> 明代书法家。一生经历明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为官数十载,从中书舍人至太仆寺少卿。7岁能书,即被朝廷征选为“翰林院秀才”。书法造诣极高,被称为“一代书宗”,当时凡内廷制诰、宫殿碑额大多出自其手。墨迹被收入《三希堂法帖》,传世作品有中堂草书《李太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瑞安文物馆藏),行书《吟易诗》(南京博物院藏),楷书《七言律诗》(故宫博物院藏)以及楷书碑刻多方。</p><p class="ql-block"> 姜立纲也是个神童级别的人物,小时候就显露出不凡的书法天赋。年仅七岁被朝廷征选为翰林院秀才,“英宗时,始选奇童及善书法,充本院秀才。 天顺中有姜立纲”。姜立纲内阁制敕房任职期间,每日工作就是为皇帝誊录诏旨,抄写金版玉册,还奉谕旨为宫殿书榜写匾,眷顾极隆。一时间书名远扬。</p><p class="ql-block"> 姜立纲是一生,是很顺利的。7岁进入翰林院后,正好表叔——周旋(状元)任职于翰林院侍讲。仕途上有个同乡、同门、亲戚帮衬,那真的很幸运。通过周旋的关系,还结识了内阁首辅商辂,商辂也十分喜爱聪慧好学的姜立纲,亲自为他授书明理。</p><p class="ql-block">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加上他长期为朝廷抄写官方文书,他的字也自然地带有一种优渥从容。</p><p class="ql-block"> 北京前门粮食店街三号六必居酱菜店,无款楷书阳刻“六必居”三字(见下图),一说为严嵩(1480-1567)所题,而另一说则为姜立纲。(见薛刚《天爵堂文集·笔余》记,考定北京前门六必居酱菜店匾额,乃姜立纲所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壬辰过阳羡之毫村,定道人出所藏云林《十万图》相示,皆有云林自跋。</p><p class="ql-block">首幅临顾虎头。虎头字长康,画家以顾、陆、张、吴为四祖。《画断》有云:“顾恺之迹不逮意,声过其实。”故跋中亦言其用景多幽暗,少开远,而自喜深秀过之,是为《万笏朝天图》。《万竿烟雨图》则仿佛郭河阳,河阳名熙,世传其《潇湘图》最精。此盖借意成之,而墨法在有无之间,居然苍润。按:画家分南、北二宗,摩诘为南宗创始,荆浩踵之,后则董、巨、二米、子久、松雪、云林;北则为马远、夏珪、戴文进辈,世不能无异议矣。荆浩一称洪谷子,关仝尝北面者也,故世称“荆、关”。</p><p class="ql-block">董宗伯《画旨》云;“云林画早岁学北苑,在胜国时可称逸品;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元人多从陶铸而来,大痴、王濛,尚存蹊径,独云林古淡天然,米襄阳后一人也。”即云林自题《狮子林图》:“子此画真得荆、关遗意,非王潆辈所能梦见。”此图内幅一小跋云:“荆浩临泉清赏卷”,是其得意之作,此幅仿之,而为《万丈空流图》,虽出摹想,亦不多逊,胸次可知矣!又尝同其妾轻云,放舟锡山,而写《万壑争流图》。今对之,犹自水声入耳,波光满虚,使人惝恍,莫知所适,但跋字笔法稍失结构。</p><p class="ql-block"> 宗伯常云:“云林画,江东以有无论清俗……其韵致超绝,当在子久、山樵之上。……沈石田一日作云林画,其师赵同鲁见即呼曰;‘又过矣!又过矣!’盖云林妙处,实不可学,启南力胜于韵,故相去犹隔一杪。"顾汉中题云林画云:“初以董源为宗,及乎晚年,画益精,而书法漫矣!益云林书本工,得大令法,晚年乃失之,而殚精于画,一变古法,以天真幽谈为宗,要亦所谓渐老渐熟者。”莫云卿《画苑》云:“纵横习气,即黄子久未断:幽淡两言,则赵吴兴犹逊,云林,神会自别。”其气韵包举,为诸家所推重如此。后人用笔,不原其变化生动之妙,每得其一木一石,便自高诩。今见是图,足令邢夫人无色也。</p><p class="ql-block"> 王元美谓:“云林生平,不易作育绿山水,仅二幅留江南图内,淡墨渲染各半"。其《万壑争流》、《万丈空流》之谓乎!见痴翁写《九峰雪霁》,而作《万峰飞雪图》,自许为峰峦多胜之。痴翁即黄氏子久,名公望。其《万卷诗楼图》,殊有高简诗人意,乃仿洪谷子荆浩者也。王维诗:“端居不出户”,“秋原入外间”。斯人在焉,呼之或出。自跋《万林秋色图》曰:“前晨着笔,今酉方完,速者仍拙,迟亦不能巧也。是夕秋潭同现。”鸣呼!巧拙自在迟速之外,益所谓百年智巧,消磨欲尽,而后意动天机,神合自然,难为粉墨者道也。《万松叠翠》,《万横香雪》二图,寄韵设色,并极神秀,《万松》尤有势。盖云林画,多得之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此独峰峦浑厚,势状雄强,其皱、擦、勾、斫、分披、纠合之法,无一不备,神至之笔,岂可以一律论耶!若夫轻烟远翠,掩映连络,断续之际,津涯官然者,《万点青莲图》也。自跋云:“夜来同惟寅羽士、张伯雨、方壶子论右丞诗中画,画中诗,快然旷远,乃仿为此。”由今现之,此与《万卷诗楼图》真不愧右丞也。</p><p class="ql-block"> 以上《十万图》,乃云林为陶九成作者,尝考云林倪瓒,自称懒迂,又称荆蛮民,又自号沧浪漫士,又号净名庵主,数与九成共宿汉里,经月忘返。九成即陶南村,所著《辍耕录》者也。跋内所引诸人,如羽士惟寅,陈姓,元高士,倪集中有诗赠之;张伯雨善诗及书,别号句曲外史:方壶子,名从义,贵溪道士,与伯雨齐名:秋潭者,想亦淄流。元时世乱,高人多托而逃也。其款署:“至正癸丑。”乃其晚年笔。元亡于丙辰,逾癸丑止三年耳!明太祖定鼎金陵,建元于戊申,至癸丑,莫荚已六易矣。云林为吴人,尚仍至正甲子,其不忘所自如此。定道人出此图相示,且历元而明,以至今日,又四百余年矣。</p><p class="ql-block"> 道人名贞慧,明少保陈公于廷之子,自乙酉金陵变后,绝迹不入城市,更命其二子,弃去诸生,其亦云林不忘至正之意耶!呜乎!凡山水楼阁之在天地间,无论真幻,皆有人司之。今真者频易主,而幻者乃托于云林之画,历久弥新,孰诣一技之精,不通于神明也哉!</p> <p class="ql-block">  云林家法影响明清以来数百年的艺术范式,其实就是非生灭的“无生”范式:超越变动的表象,臻于非生灭的寂静地,在没有活泼的表相中,让世界活泼自在。他的“本自无生”,是让世界“万法皆尔”[25]。无生,才能不为时间流动所激越,不为外在表象所牵扰,荡涤外在遮蔽,让世界依其真实而“自尔”一一这是一种没有活泼表象的活泼。</p><p class="ql-block"> 梧桐是高逸精神的象征物。明崔子忠有《云林洗桐图》,画倪云林洗桐事。画中参差嶙峋假山旁,有青桐一株,昂然挺立。青桐下有一童仆持刷,清洗梧桐。中段着一士人,飘然长须,衣着洒落,制度古雅,当为云林。云林在无锡的清閟阁,雅净非常,阁外碧梧掩映,常常让人洗濯梧桐。秋风一起,梧桐凋零,又嘱家人以杖头缀针,将叶挑出,不使坏损,挖香冢掩埋。孤桐只合在朝阳,这可以说是云林艺术的象征,明清以来文人艺术追求的“云林规范”,他的寂寞世界,其实是一种性灵的桃花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云林在中国艺术史上,可以说是独标孤帜的典范。在香山翁认为,如果看云林,只是注意他与别人不同的表达方式,太肤浅,也走不通。云林的高妙,不是形式的独特,而在内在精神的会通。他的画,不是为了显露与别人不同,恰恰相反,他用自己独特的生命感受,去发现人类的普遍性情感。也就是香山翁所说的:“人所有者有之,人所无者无之。”</p><p class="ql-block">“别异”,不是云林画的目的,云林的画妙在烛照幽微。他画自己鲜活的体会,也是画在颠簸人生中发现的人类普遍存在的东西。那种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东西,那种使人这个存在物在世界上能够彼此呵护的东西。他的“逸”,是要逸出“人文”布下的天罗地网,还归一个真实人的感受。</p><p class="ql-block"> 再说云林枯木寒林的意义问题。香山翁认为,云林枯木寒林的寂寞世界,具有普遍生命关怀意识。</p><p class="ql-block"> 生命的感动到引发思考,正是文人艺术想留下的东西。身为百年人,却作千年调,他们的山非山、水非水、花非花、鸟非鸟的创造,要使身历百年跌宕的人,获得性灵的安慰。不然看他们的东西,还不如去听寒蝉和蟋蟀叫呢。</p> <p class="ql-block">几乎将一切“活趣”等荡去,真是“寂然”了一切,没有飞鸟,没有云霓,水中没有渔舟,亭中没有人迹,甚至没有一片落叶在飘飞,画面似乎被“凝固”了。他们要表现一种“凝固”了的活泼。</p><p class="ql-block">这正是禅语“无风萝自动”所表现的境界。云林自题《良常草堂图》说:“一室良常洞,幽深太古茅。风瓢元自寂,畦瓮不知劳。”风瓢元自寂,寂寞的世界里,照样有飞花入座香。</p><p class="ql-block">05墨林桃花源</p> <p class="ql-block">  这“旬始音”“旷古心”,都是遗世之音,是当下圆满的“足音”。因其为“足音”,所以无所缺憾,不待他成,臻于无待的境界。这两位艺坛的知己,要以萧条寂寥的空间形式,表现至静至深的生命感觉。要在“空山无人”中,看水流花开。无人,不是对人的存在没有兴趣,而是要在荡却一切外在束缚的境界中,表现人的幽深的生命感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