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磑子坝

剑胆琴心

<p class="ql-block">  离开故乡已经有四十余年了。故乡留给我的,只剩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但这些记忆每每会在我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涌上心头,久久挥之不去。我想,这就是平常所说的乡愁吧。</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位于甘肃省宕昌、岷县、礼县三县交界处,在祖国地理中心的群山怀抱中,也在我这个离乡四十多年游子的心底最深处。</p><p class="ql-block"> 故乡名叫磑(wèi)子坝。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曾经被偏爱她的人夸张地称为“十里长村”,也一度拥有八十多个姓氏的上千口村民和数次全县红旗村的殊荣。</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在想,给我的故乡起了“磑子坝”这样一个大名的人,大抵是很有些文化底蕴的。因为“磑”不是个常用字,新华字典中是查不到的,好多人也都不认识。《辞海(语词分册)》里写道:“硙(磑),磨子”。故乡的河滩里到处是那种能够打制磨子的石头,但却没有把她直呼为磨子坝。很显然,磑子坝要远比磨子坝更能引起人的好奇和想象,更有文化气息。“硙”和“磑”是异体字,故乡的名字没有用“硙”,而用了“磑”,更准确、更恰当地体现了故乡的地理特点——山大石头多,特产是大豆(这里的大豆其实是指蚕豆,当地人一直把蚕豆叫做大豆)。</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文化气息不单单体现在村名上,这里的山有九龙山,桥有九凤桥,石有清朝御赐石马桩(古代官员栓马用的石桩)……更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里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就有了德国人开办的天主堂。当时,磑子坝属于岷县管辖,从村上到县城,不通公路,要步行两三天才能到达。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吸引了德国传教士,使其不远万里地到这样一个非常偏僻落后、交通极为不便的大山深处来传教?详情不得而知。后世的人们只能感叹西方文化渗透的无孔不入,也对传教士们的虔诚、敬业和吃苦精神大为叹服。这个天主教堂附设的教会学校(新中国成立后,教会学校连同教堂一并改建为一所公办小学),让磑子坝那些长年走不出大山的村民先于周边村民有了接触现代文化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也可能同样是因为地域偏僻的原因,磑子坝在解放前是许多外地人逃难逃荒的理想地,所以才有了磑子坝人来自“三省十八县”的说法(部分村民来自四川、河南、陕西,加上甘肃应该是四省十八县),也造就了磑子坝在解放前商户众多(当地人把生活富裕的人叫商户),有四大家、八小家、二十四个匀和家(中等生活水平的人)的辉煌。</p> <p class="ql-block">  进入二十一世纪,因为当地百姓祖祖辈辈使用的一个交通工具——木轮牛车,也许是使用这种牛车的地域非常有限,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吧,被爱好摄影的人带着稀奇和推崇的心情介绍到了山外,一时间木轮牛车连同磑子坝一起名声大振、闻名遐迩。有人在探寻着磑子坝牛车的历史渊源,说它是由战国时候的战车演变而来;也有人赋予了磑子坝牛车强大的功能,说它的越野能力远超现代的吉普车,不论是六七十度近乎垂直的上坡,还是横着走时一侧轮子比另一侧轮子高三四个台阶的斜坡,它都能行走自如。其实,它就是融进了磑子坝人日常生活的一个交通运输工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播种时,磑子坝人用它往地里运送肥料和种子;收割时,磑子坝人用它往麦场上拉刚收割的洋麦、青稞、蚕豆,往家里拉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洋芋、当归和其它中药材;农闲时,磑子坝人用它运送柴禾;逢集日,磑子坝人还用它当专车,坐着它悠哉悠哉地去赶集……总之,因为有了牛车,磑子坝人打小要比周边的人少受许多肩挑背负之苦。</p><p class="ql-block"> 现在回想起来,刻在我记忆深处最清晰的画面,是大人们赶着数十辆牛车,排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去乡上的粮站交公粮的情景,那场面给人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力,绝不亚于观看阅兵式时的震撼。</p><p class="ql-block"> 相传,磑子坝是落过凤凰的地方,所以才有了九凤桥的称谓。这里海拔2450米,属高寒阴湿气候,但冬天却不怎么积雪。大雪过后,比磑子坝海拔还要低的地方多日积雪不化,而磑子坝的雪却很快就融化掉了。现在看来,估计这里的地下有放射性矿物质或者地热资源,不过这仅仅是猜测,无据可查。落过凤凰的传说,使磑子坝像是披上了面纱的美少女,更加神秘而动人。</p><p class="ql-block"> 我在向朋友们介绍我的故乡时还经常提及有这样一段笑话:上世纪七十年代,全国农业学大寨的时候,磑子坝由于土地面积广,上缴的公粮多,被树为全县的红旗。大队支书在全县表彰大会上作交流发言时说,我们磑子坝是七月种八月收,当时会场上不明就里的人在惊叹——七月种八月收,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但支部书记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缓缓地说:头一年的七月种,二一年的八月收,庄稼整整长十三个月。当然,这个也有演绎的成分,但却足以证明磑子坝气候的寒冷。</p> <p class="ql-block">  让磑子坝声名远播的还有一个人、一件事,那就是21世纪教育研究院农村中心主任赵宏智和他的磑子坝乡村实验学校项目。据搜狐网介绍,21世纪教育研究院是中国最具知名度的教育智库,是一家以教育公共政策研究、教育创新研究为主的民办非营利性组织。2017年冬,时任西部阳光教育基金会秘书长的赵宏智在经历了多年乡村教育与社会公益工作后,选择了磑子坝这个距离北京1254公里的偏远山村,要创建一所他心目中理想的乡村学校。赵宏智先生作为磑子坝乡村实验学校项目的发起人,既是学校的清洁工、修理工、厨师、保育员,也担任科学、艺术、语文老师,还是老师的陪伴者、课程的设计者。他和他的同事们,为磑子坝小学带来了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学设备,带来了大量的让乡里孩子大饱眼福的书籍,带来了一茬又茬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志愿者。赵先生还自己动手,为学校建起了食堂和澡堂,让孩子们洗上了热水澡,吃上了热早餐。这些让周边乡村的孩子们和家长们都羡慕不已。由赵宏智先生的事迹改编而成的电视专题片《在乡村——磑子坝的春天》在央视播出之后,磑子坝的名字也伴随着赵宏智先生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p><p class="ql-block"> 2018年,我代表在县城工作的同乡去磑子坝给高考上榜学子贺喜时见到了赵先生,立即被他和他的同事们的事迹深深折服。</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在那次与家乡学子的见面会上,我动情地引用了贺知章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p><p class="ql-block"> (声明:本文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务必告知,我将第一时间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