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故园行

康乐

我出生在榆次，1962年压缩城市人口，回到梁坡底。到1976年离开，在梁坡底住了14年。算年头，在省城居住时间达45年之久，娶妻生女，已经定居，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但正如马尔克斯说，没有一个亲人埋在这里，这里就不能称为你的故乡。

几十年来，作为民族传统，清明上坟，我是必回的，慎终追远嘛，父母长眠于此，父亲的父亲长眠于此。但每趟匆匆，没时间在村里走走看看，几十年过去，“何人不起故园情”，感觉已经陌生了。2024年清明，终于了却夙愿。

少年时居住的西头巷，模样没变，人少多了，这是历史进步和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必然。

对面的后街，一条大道东西穿破了堡状结构。东南角原来的碾子不见了。

那座以南为正的标致四合院空锁着。当年村里唱戏卖票，没钱，就从这儿上窑顶，溜到那边偷窥。

回头，曾是村俱乐部，同样锁着。留意门牌“长青南路后街巷”，哪是“长青南路”？

再去最北面，那儿是八大爷居所，如今蒿草满满进不去人，也是荒芜了。

到曾经最繁华的茶坊，果然有“茶坊巷”，属“长青南路”。

这儿是旧社会的当铺。

旧堡，门洞破败。

这个院子有我太多的记忆。

著名拳师侯三元故居呈废弃状。

从西崖穿过，西巷仍然。

32眼窑院，是有传说故事滴。早前，村妇寡居，和儿子相依为命，苦度光阴。某日，村妇外出买米，路见数位孩童毒打一条青蛇（菜蛇，财神化身），遂将铜钱钱掷地诱孩童去抢，捉青蛇回家置于罐中调养。数日后，青蛇不见却是满满一罐米。村妇惊喜，取之食用。翌日又满，色泽金黄，味道香甜可口，出粜供不应求。如此日复一日，取之不尽。凭此，儿子读书、娶妻成家。妇开始修建32眼窑院。工程进行中，妇回娘家，嘱儿媳：“千万不要动米罐。”媳应之。但村妇刚走，媳打开米罐，贪心促她舀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料青烟冲天，一条大蟒张口而来。儿媳昏倒，大蟒无影无踪。米罐再也不出米。进行中的工程停了，留下了半拉则的32眼窑院。

我数过，此院实有35眼窑洞。该院毫无特色，也没什么建筑美感。土改时，分给很多无居所村民，8队社员多居此院。

坐北向南正窑，图片显示5眼，实有9眼。

那时候，村人吃菜全凭河底一点水地，站在沟沿，小河没了，菜地没了。记忆中，母亲在河边洗衣，洗罢晾到河滩草地。我在附近玩。南湾处有片桃树，结果多，但孩子们永远不会让它长大。

顺路向上沟西去。见高速公路飞架而过。

羊多、鸡多，人不多。

颓废院落，比比皆是。

张承亮大院锁着，门缝看，鸡在里面散步。

门楼摇摇欲坠。

回程下坡，这儿竟有位新社会阶层人士，情趣小路、开放式院落，居室敞亮，视野开阔。

主人说，亭子在浙江买下，快递回来，连带安装，耗费数万元。远离城镇，人迹罕至，邀数位好友，品茗叙话，世外桃园也。

回路，明代遗址九龙庙，遭日寇焚烧。曾是村办企业、乡办企业，如今是羊圈，笼中犬狂吠。

向东南处上堡。最先映入眼帘小院，干净整洁，门牌“九龙南路后背巷南街”。若非我村，真不知此处是何处。

向东，看路牌，上堡东西主路是“益民街”。

东头下去，见米家大院也是颓败，残垣断壁。

到小新街，可能也是没有住户窑洞，院墙塌倒，后墙开裂。

一处小院，门楣砖雕“凝秀”清晰。路牌“常青南路小新堡”。

南穿到大堰上，大门向东院门牌“大堰巷西二巷”。

街墙上有精美砖雕神龛，惜已被毁。

回首望，大堰巷幽深寂静。

故园丁字路口，多有“泰山石敢当”石样，但“泰者敢当”是什么东东？

向北去官材堡，一代名医梁风鸣故居，人已去，院落锁。堡名“兴盛路西一巷”。

再到上东新堡，西侧坐西向东鹿儿院锁着，照壁砖雕“福禄寿三星”依然清晰。

中间是名贾王朝相（1856-1916）故居。该生前除在京、津、沪、汉口、广州、重庆、归化等国内各地设分庄外，率伙友在恰克图、莫斯科开设分庄。年贸易额由初期150万两白银发展到1800万两白银。现存宅院无人居住，一片萧瑟。

最东面是赵惟贤大院，是我村唯一的四进庭院。少时好友居此，熟悉该院分布，主院居中，东有别院，西带花园。现状外院被新建塞满，二进门房屋损坏，三进门尚可，四进门最为整洁，大致保持旧貌。

外面大门不存，门洞依旧。

也有另一种说法，整个东新堡均属王朝相家。堡名未改。

与东新堡对应的是西新堡。院落多，不如东新堡宏伟罢。

村里最为干净、整洁、不冷清建筑还是卫生院，东面中医馆，西面服务区，中有孙思邈雕塑。

在大堡，瞻仰了王家祠堂。

相比而言，梁家祠堂被人占居，恢复甚难。

王家、梁家，史有村名之争。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平遥县志》记为“坡底村”，系因村庄坐落南山土岭下，南高北低而得名。村民以王、梁两姓为主，王姓先来，村名为“王家坡底”。后梁姓兴起，不甘居于王姓之后，派人在村口，凡进村、经村者，即询问村名，答王家坡底者遭拳打脚踢，答梁家坡底者待之以礼，久之，村名称“梁家坡底”。清光绪八年（1822）《平遥县志》，村名记为“梁家坡底”，简称“梁坡底”。

匆匆掠影，15座古堡、6条古街、5座古民居大院等，未能都去。但大致走完，稍解眷恋。

夕阳西下，回望南山顶上挺拔屹立的文峰塔，笔意尚在（看不见魁星楼)，村中心砚池没有留意，老宅侧后寺坡（纸）不存，文运之神，信还是不信？

山还是那座山，村庄却变了，不仅道路、房屋，人也变了，和记忆中不一样了，认识的少，不认识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