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情深

袁进友

　　昨天越来越多， 久久不能忘怀的往事也常常涌上心头。 今天，在回忆青春的行囊中，又找到一些让我激动的碎片。

一九七八年，在部队接兵时，我和三个战友分别住访五个公社。对分管的五个公社进行征兵宣传和走访、社情、民情调查工作。

　　云南的大山里住着五十多个民族兄弟，每个民族对外来人员的尊敬和热情，都深深地打动着来过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用特有的民族风俗热情接待每一个到来的人，如果在路上遇到你，会主动热情地给你打招呼，会问你去那里，如果在山寨遇到你，他们会热情的问你吃饭了吗？并邀请你到他家做客。

　　由于该地区属边远山区，比内陆地区解放的要晚很多，国民党军队和当地土匪势力一九五八年才被彻底消灭，人民才得到解放，所以，我们当年直接驻访到公社，公社领导和社直机关干部都不理解，因为在我们前面，从来没有现役军人住到公社，他们不是对我们不欢迎，是因当时敌情比较复杂，据公社书记给我们介绍当地社情时说，当地解放时，有八百个土匪就地解散在当地的深山里，现在经常在夜晚从山里打信号弹出来。这时我就想起来昨天我们到公社武装部报道时，武装部部长说了一句话，让我们一时没弄清话的含义，他说，解放军同志，你们的武器呢?怎么没看见你们带枪啊，一句话把我们给问住了，我说，接兵不用带枪，他接着说，那就用我们的枪吧。说实话，我们真的不理解部长的话。后来公社书记给我们介绍当地社情时我们才理解了部长的问话。这是当地领导出于对子弟兵的安全关心啊!是民拥军的真实心情。

　　在公社书记没介绍当地社情前，我首先向书记和部长作了介绍，把我们住到公社的目的意义和工作作了详细介绍，比如，我们要积极配合公社作好当年征兵工作的宣传，达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让适领青年都积极报名应征。在走访过程中了解当地民风民俗和风情文化，到部队后好对新战友结合家乡实情进行教育。书记和部长听了我的介绍都很满意，并说给予支持。

　　在接下来的走访宣传中，对所有村寨一个不落地进行走访、了解和宣传征兵工作。在走访过程中，我们把走访过村寨的实际情况都在笔记本上作好记录，比如每个山寨有那几个民族，山寨有多少住户有多少人，有几个适龄青年，我们都详细记录，有关农村春耕生产和种植的情况，只要我们看到的，比较有特点或者是认为有建议的，我也记在笔记本上，我们把每天走访了解的情况，特别是当地生产、生活有价值的问题，晚上赶回公社机关后，利用晚饭就餐的时间简单地和书记介绍一下走访去过的地方，但每两周给书记、部长详细介绍一下我们走访过程中所看到的、了解到的情况。在我们走访即将结束时，书记对我说，我在这里当了十年书记了，都没你这两个月走访的山寨多，没你对各山寨的情况了解的多，没你见到的各村寨的人多。

　　后来也巧，有一次县里有个电话通知，当时也没人接听电话，我就过去接电话，电话那头就问是不是郭大寨公社，我答应是，然后电话那头就说，有个电话通知，你记录一下，为了能让公社领导及时了解上级领导的指示，我来不及找公社秘书接听电话，因为这里的电话一个月能有个十天八天的能通话就是好的，所以，我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因当地方言问题，我记错了很好字，记录完我又顺着通知思路进行修改，晚饭后书记让我给他传达电话精神，我念一句，他记一句，后来他对我说，这个通知很重要，如果你没有及时接听和记录，我们可能要晚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知道，你看，你们都是看人民日报，可我们都是看人民月报，交通阻碍了通讯。

　　在一次晚饭时，书记对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去李家寨走访，我给你当向导，因为李书记家是李家寨的。一个星期后，我告诉李书记说，明天我准备去李家寨，他不加思索地马上说，明天我给你一起去。我们一路同行，途中我把见到的稀罕事讲给他听，他也不停地问着他听说过没见过的稀奇事，比如他问我飞机有多大，能坐多少人，能飞多快，说实话话，当年坐过飞机的人还是极少数，我说我没坐过，可能飞机和一节火车那么大，他又说，一节火车有多大，能拉多少人，你看，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他们连火车都没见过，怎么能知道火车拉多少人，后来我赶快补充说，一节火车能拉100多人，一列火车能拉一千多人。后来我问他人们传说的云南十八怪都是真的吗？他说没听说，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他，比如说，帽子当碗手当筷。他听后哈哈大笑，说，这都是真实的，比如，农民上山种地作农活时，为了节省时间，中午在山上吃饭，没人带碗筷，所以在吃饭时就把草帽摘下来当碗，实际是怕饭粒掉在地上用帽子接着，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当碗用，还有一个筷子的问题，没人带那么全活，吃饭时就用手抓着吃，这都是真实的，现在可能就不会再有这个习惯了。

　　当天走到他们村寨已是中午两点多钟的时间，下午我去找大队领导和报名的青年进行走访，天黑时他安排我住在大队部，大队部是一个很小的小院，只有三四间半截墙的房子，意思就是房子四周的墙只有半截土墙，上边全是用枝条编结而成的通风透光的蓠芭墙，不隔风不挡寒，下雨时只要有风吹，雨水绝对能进入房间。他把我领到大队部，听见他给大队领导说搞好保卫，晚上派双岗，我说不用，我认为他可能是随便一说，晚上我早早地休息了，因为山上这间房子里就我一个人，也没有电，只好趟在床上呼吸着山风送来的新鲜空气，听着远处的叫不上名字的野生动物的叫声。大概半夜时分，我听见门外有说话的声音，我就起床看个究竟，我推开门把我给惊住了，门里门外各两个持枪的民兵站岗。

当我们完成接兵走访任务离开郭大寨公社时，公社大院的所有人员都到大门口给我们送行，这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们从住的房间背着背包出来时，公社李书记和武装部罗部长早已等在门口，他们两人从我们身上把背包抢过来背在自己身上给我们送行，我认为也就送出社直机关所在地就应该握手分别了。当我提出就送到这里吧，李书记说，不行，还要再送你一个坡，你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到我们这个大山里来了，你们的到来，让我们见到了解放军，让我们知道了学解放军学什么，原来我们只是喊口号向解放军学习，你们的到来，让我们知道了怎么学习解放军，你们为我们树立了好榜样，比如说，你们每天早上起来把公社大院打扫干净，再帮炊事员挑水劈柴，我们都看见了，特别是公社院内冬青树下多年的垃圾被你们清理干净了，你们不怕脏，不怕累，给我们树立了好榜样。我们公社机关的人都很高兴，就像昨晚上给你们送行时大家说的话，他又接着说，你工作认真仔细，你把走访各山寨见到的听到的，都记在本子上，对我的工作有很大帮助。我和战友也在不停地说着他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对我们的关怀，不知不觉中我们一起走了一个多小时，竟翻过了一座山头，在我再三地要求下，书记和部长才停住脚步，把背包递给我们后才握手告别，并再三地嘱咐我们多保重等等。此时有种再见说不出口，双方用相互尊敬的目光看着对方，把刚刚握在一起的双手，举过头顶，摇动着，挥舞着，表达着不舍的军民鱼水情。

　　我们和书记部长握别后，为确保天黑前完成七十里山路的步行，快速地向前方的山头行进，当我们蹬上前方的山头时，转身向来的方向进行深情地回望，发现书记和部长还在我们握别的地方目送着我们，我俩激动的高高举起双手，并高声呼喊着再见！当我们举起双手后，看见他们也举起手并摇摆着。这个举动，它一直在我心里藏了四十六年，现在想起来就像刚发生不久的事，还是那么记忆犹新，令人难忘！真是山高情深！他们的热情、真诚，善美的心灵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日月崔老了岁月，时间风化了光阴，但风化不了我对住在片土地上忠厚诚实的人们记忆，

记忆是无花的墙薇，永远不会败落。

2024年4月8日

文袁进友

图片袁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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