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行 -- 航程篇

秦毅

《南极行》系列美篇：

• 行程篇
• 南极动物篇
• 皮划艇篇
• 风景篇

踏足南极是我们多年的梦想。那是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没去过时想象无限。她是个大陆，是个冰原，还是个冰冷的汪洋？去过后可以自信地说，"It's all of the above!"  （上面所说的一切！）今年二月底，我们就踏上了去南极的旅程。南极行之前和之后我们还顺道去了智利和阿根廷巴塔哥尼亚（Patagonia）远足爬山。会在后续文章中描述Patagonia的旅程。

那么令人向往的南极实际上是个气候极其变幻莫测的地方。原计划此航程是跨越南极圈的深度探险游。包括了去程飞跃德雷克海峡（Drake Passage）到乔治王岛（King George Island），及回程乘船跨越德雷克海峡返回南美大陆的阿根廷乌斯怀亚（Ushuaia）。当我们飞到智利南端的蓬塔雷纳斯（Punta Arenas）后，被告知以后的几天里乔治王岛机场的能见度都极低，飞机无法降落和起飞。探险邮轮公司临时决定更改航程。原来在乔治王岛接我们的探险邮轮火速开过德雷克海峡，在智利威廉姆斯港（Puerto Williams）接我们上船，再跨越德雷克海峡到南极。原十四天的邮轮探险就变成十一天不跨南极圈的南极深度游。邮轮公司给出两个选择。要么退出此行，要么继续。我们选择了继续完成此行。探险邮轮公司给返回30%的费用，用于下一次该公司的邮轮探险游。到此我们算开始理解了“南极探险”的真正含义--巨大的不确定性就是探险内容之一。你真需要足够的勇气和果断来迎接不确定性的挑战。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再用“探险”二字来描述此行。最后还真有两家选择了退出此次邮轮探险。后传说人家是真有特殊情节选择退出的。如一家是为了跨越南极圈去祭奠他们曾在南极工作站工作过的父亲。航程变更的尘埃落地。在等待邮轮跨越德雷克海峡来接我们的两天里，邮轮公司在蓬塔雷纳斯组织了几次相当不错的游览。让我们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先辈们南极探险的艰辛和勇气有了进一步了解。也算是对南极之行的热身。

终于我们满怀期望和忐忑地开启了南极之行。先从智利蓬塔雷纳斯飞到威廉姆斯港（Puerto Williams）登船。乘的飞机也是专飞南极的DAP 四发BAe 146。飞机不大。但极其皮实。其他客机都无法在南极的石子儿跑道上起降。随没能飞到南极。坐一下去过南极的飞机也算了了半个心愿。

此行我们乘坐的是极光探险邮轮公司（Aurora Expeditions）的Sylvia Earle号探险邮轮。这是一艘中国制造，2022年下水的两极探险邮轮。满载乘客定员132人，实际此行载客90人。外加108名船上各类服务人员。可以想象，对我们服务还是相当周到的。Sylvia Earle号采用了最新的X-BOW船体及自动稳定翼设计，以应付极海的大浪和浮冰。这个不到一万吨的小船在德雷克海峡浪里串来串去的，还算平稳。可要知道，咱们体验的是世界上最以风大浪高而臭名昭著的德雷克海峡。大部分大型邮轮并不适合开进两极冰川水域航行。由于国际公约对南极及附属岛屿的环保保护限制，每个登陆地点一次不能超过100人，大型邮轮得几班倒地组织登陆活动。非常低效。故我建议感兴趣的朋友尽量找小船，求得更好的体验。

南极冰川附近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浮冰。不是所有浮冰都可以称为冰山（Iceberg）。得水上部分有五米以上高的浮冰才能称为冰山。很像国际海洋法对礁石和岛屿定义的差别。我们的船是专门为穿越浮冰和薄冰水域而设计的。不是很皮实的船冒失进来，一旦发生气温骤降，很容易被一夜形成的薄冰给围困住。一旦动不了，冰会越冻越厚。就彻底完蛋。所以皮薄馅儿大的大邮轮一般也不敢进到这一水域。

遵循所有邮轮的规则，上船后第一件事就是安全演练（Safety Drill）。还是小船。我们这边一排，对面一排，就是所有乘客。

Safety Drill后第一件事儿一定要对全船视察一番。还好，船不大。几步就到船头休息厅（lounge）。这个空间很漂亮。适合观景看鲸，商讨国际大事儿。很多船上组织的科普研讨都在这里举行。

一推门儿就来到舷外步廊。可以体验与冰川更接近的感觉。时不时也常看见拎着长枪大炮，武装到了牙齿的摄影爱好者，在舷廊对空对海一通扫射。这里真是摄影者的天堂。

回到布置得整整洁洁的卧舱，很温馨。不管咋地，这十来天不用自己叠被，洗衣，做饭，也当了把临时活神仙。邮轮公司还提供了专用防水保温夹克。完事儿还可以带回家。说实在的，这玩意儿在加拿大来说，防水有余，保温不够。就当挂在衣柜里的纪念品吧。由于是新船，整个装修非常现代，明亮，整洁。算是宽敞，很舒适。给打满分！

下一层楼就是餐厅。跟一般休闲邮轮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在白天活动时间下船或在船上做各种活动。全船看不到一个像在加勒比邮轮上比比皆是，整天呆在餐厅的大胖子。人人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活力十足。很受感染。所以餐厅只有在吃饭时间开。每餐也开好几个小时，有足够时间让你往死里撑。如果不妨真饿了，酒吧和许多台面都有小零食打牙祭。

虽然餐厅的菜谱不如米其林豪华餐厅那么奢华，营养配餐足以满足高强度活动的能量补充。餐厅服务小哥们只需第一次问你名字。以后他们都记忆在心。以名相称地打招呼。俨然大熟人一样。很亲切。看看这只烤乳猪色相还不错吧!

主食跟其他邮轮无大差异。有趣的是船上的大厨和服务人员以菲律宾等南亚人居多。口味上或多或少跟我们东方口味相近。能把意大利面条做出北京凉拌面的味道来。我还真挺喜欢。乘客们也对厨师们能把自己熟悉的饭菜做出个不同的滋味儿来感到小惊喜。

永远受欢迎的甜品味像也都不错。说实在的，我个人认为吃喝不是来南极探险的核心。但伙食不好会让你头疼 -- 这个在Aurora的Sylvia Earle上是没有的。

咱们还是回到Expedition的真正话题上--探险活动。总部在澳大利亚的Aurora Expeditions邮轮公司是专营两级探险。同时也涵盖探索两极之间的风景游。与其他邮轮线路的差异是Aurora更注重深度游。可以进到大船进不了的山涧峡湾(Fjords)。其登陆活动也相对大邮轮的安排更具有体力上的挑战。所以在Aurora的船上很难看到老弱病残。其活动安排不是以休闲为主。其风格是教育，探险和探索 （Education，Expedition and Exploration）。朋友们在看两极航行时，一定要想好自己的体验定位。此次的南极探险航行由跨南极圈改为南极深度游。主要是在南极东北角附近的岛屿和南极大陆间穿梭。在到达探险区域后，原则上计划每天有两次下船活动。船上的探险大队长（Chief Expedition Leader）会根据航路上的天气预报来决定具体停泊地点，活动内容。连船长都得听他的。每个房间的电视上都会显示出第二天的活动计划。除了常规的活动范畴，船上还有额外的活动项目，如南极皮划艇（kayaking），充气舟（paddling），潜水（diving）和浮潜（snorkling）。这样的活动也是计划每天两次。我们选择了kayaking。在家门口的江河湖划了不少kayak。这次特意来体验一下在冰冷的南极划kayak是个什么感觉。

皮划艇分队每天都在第4层活动中心的分队告示栏列出下一次出行的地点和要求。服务是相当到位的。给他们点赞！

我们此行有个不小的幸运。在订船票时，皮划艇项目已经售罄。虽说上了后备梯队，但被告知这个项目很少有临时退出的。我们就只有看人品了。上船后第一时间找到皮划艇分队负责人，一再说我们是太太太渴望能做皮划艇。哪怕只是一两次补漏也行。甚至跟他说我对kayak有过专门训练的。翻船后可以自行翻回来（rolling）。“哇！真的吗？” 也许就是这个小信息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其实有一对乘客订了两个项目。但船上的规定只能全程参加一个。他们选择退出皮划艇项目。。。 The rest is history!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言而喻了！） 后来也明白了为什么全程只能订一个项目。而且也没有补漏之说。因为每个人事先都要做皮划艇的fitting（汉语怎么说？）就是要调节每个人的皮划艇的脚蹬位置，量身分配干衣（Dry Suit）。每次外出活动，每个人都穿上自己的干衣并上自己的皮划艇。由于收放船是个很快的过程，根本无法临时给补漏的人做fitting。Kayak活动细节会在《南极行--Kayak篇》里描诉。

Sylvia Earle号的船体设计非常适合在各种环境下释放冲锋舟和其他小艇。在两侧船舷后部各有两个登船舱门（boarding gates）。尾部还有一个直通水上活动舱的舱门。可以从这个舱门直接收放皮划艇和充气艇。非常高效。不到半个小时就可完成放收冲锋舟（Zodiaks），皮划艇和充气艇。

船上有十来条冲锋舟。一会儿的功夫就可以把船上的乘客全部放出。所以整个邮轮的活动和停泊地点都非常灵活，便捷。这样就给乘客们留出更多的登陆和水上活动时间。我们选择的大都是皮划艇+登陆结合。两全其美（Get the best of both worlds!)。

平时航行时，我们就研究航行路线和目标区的大致范围。不至于游了一圈儿都不知到过哪里。有人会问，不是航行路线都定好的吗？非也！ 前面说过南极行之所以叫探险，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天气原因带来的不确定性。虽说有计划的行程，叫计划A（PlanA），但更多做的是计划B（PlanB）。计划B和计划A的差异有大有小。大的就是此次无法完成登陆（landing），要换个登陆地点，或改为乘船风景游。在避风的峡湾（Fjord）里游览冰川地貌也不错。实际上我感到比较满意的照片大都是在此时拍摄的。（全程只有一次，算是很幸运的了。）小的差异就是诸如把从邮轮直接上皮划艇改为先上冲锋舟，到目的地后再入皮划艇。反正都是视天气而定。回来后有个挺深的体会，给朋友们个小建议。无论你有多高级的相机，多大的镜头，一定要时不时地用手机拍照。不是说手机照片质量比得上大相机。而是用手机记录了所到之处的具体地点坐标。等你回家重温旅程，整理照片时会很方便。当然你的大相机可能有GPS功能。 但太费电。

每当邮轮停泊在一个景点，船上的专职探险队（他们被称为E-Team，就是Expedition Team的意思。）就事先出发，去登陆地点勘察，设置路标。Aurora的探险队员都穿着红色防水夹克。我们乘客都穿蓝色防水夹克。根据严格的南极环境保护条例要求，乘客们必须遵循路标指示，不能私自践踏路标以外的冰雪和陆地。当我们离开后，尽量不给当地环境留下印记（footprint）。减少对当地的动物和冰川的干扰。要求严格到除了专用的靴子，不能以身体任何部位接触当地的东西。就是为了防止人们把环境外的微颗粒，细菌和病毒带上南极。历史上已有数次由于外来人群给当地环境造成巨大灾害的例子。如欧洲人到达南美亚马逊一代，带来了此地从未有过的细菌和病毒，几乎铲除了（wiped out）亚马逊的土著居民种群。可以想象，若我们把禽流感带到我们登陆的地方，那将会对当地企鹅产生何等灾害。此类禽流感事件已经在不久以前曾发生过。教训惨痛。

此视频是我们乘冲锋舟登陆Curverville Island的过程。冲锋舟穿过浮冰区。E-Team队员们站在冰冷的南极冰水中帮助冲锋舟靠岸。小企鹅们也在大大方方地夹道欢迎我们。讲个小插曲。船长一次把被打坏的冲锋舟螺旋桨装饰起来，作为纪念品送给一位E-Team领队。当时还不解螺旋桨怎么会打坏。现在知道了。穿过浮冰区，偶尔打坏个螺旋桨也是难免的。

乘着中锋舟观看浮冰上睡大觉的海豹。是专捕食企鹅的那种海豹（Leopard Seal）。

冲锋舟在浮冰中小心翼翼地前进。

完成探险活动，乘冲锋舟回到邮轮上的过程。也可以看到完成任务的冲锋舟被吊起回收。整个过程并行操作，一气呵成，非常高效。有明眼的会看出登船时用的水手握（Sailor's grip）。

我们的皮划艇分队在E-Team的向导带领下，欣赏沿途的风光，并近距离地观赏南极动物。E-Team的向导们有着丰富的天气，水流和规则经验。可以确保划皮划艇的乘客即绝对安全，又能最大程度地接近南极动物。有规定船不能主动接近动物少于50米。但动物游过来接近你的情况除外。具体经历将在《南极行--南极动物篇》介绍。我们有经验的皮划艇领队见到座头鲸向我们游过来，他就召集数条皮划艇靠近或并到一起，形成一个大的“物体”。以减少巨大的鲸鱼对单个皮划艇有任何一点举动的可能性。鲸鱼一般不会去触碰更大的物体的。

船上还组织各种内容丰富的环保，南极动物，大气及南极地理地貌的科普讲座。这位温文尔雅的阿根廷人Marcos是专门负责南极天文地理的E-Team leader。还有一位貌似从头到脚全套纹身的摩托车党成员的E-Team leader。他是个外表tough，内心温柔的南极动物研究员。现任阿根廷大学海洋生物系博导教授。他无数次深入南极研究各类南极海豹。他的讲座深入浅出，生动有趣。冲锋舟在他手里就像个小玩具。真是人不可貌相。

Marcos在领着大家观测云层，并把结果输入到NASA的卫星云层测绘数据库。以确认卫星观测的结果与实地观测到的结果相符。由于很少有人在南极观测云层，这些从邮轮上获得的实地数据就非常重要。

我们登陆上Cuverville岛。岛上遍布企鹅集居地。甚至可以从谷歌地图上（64°40'58.1"S 62°37'29.2"W）都可以看到企鹅领地的样子。

我们终于有生第一次登上南极大陆！虽说是南极大陆，并不是南极中心地带。那个得长途飞过去才行。我们登陆的地点就在南极东北角的南极半岛顶端。在图上小圆圈的位置（64°31'50.8"S 61°36'09.1"W）。

当意识到这是我们登上的第七个大陆，能想象出我们该有多激动啊！不过表达方式不尽相同。看出来了吗？

赶上南极难得的好天气。邮轮小心翼翼地在布满冰山的峡湾里穿行。在甲板上欣赏着温暖的阳光，如镜的海面，浩瀚壮观的景色。令人陶醉。就是要得多穿点儿。还有更多图片在后续的《南极行--风景篇》里分享。拍照地点为64°43'39.8"S 62°33'13.8"W。

拍照地点为64°44'08.8"S 62°33'36.8"W。

此行中最刺激的活动非极地跳水（Polar Plunge）莫属。令人盼望已久，但又那么让人心惊胆战的主项活动就在眼前。整个船上就像在开个大派对（party）。山响的音乐让人兴奋不已。就是要把人们的情绪激发到跳楼都不眨眼的程度。这事儿不能想太多。越多想会越胆怯。要雄赳赳，气昂昂地把自己逼上无路可退的地步。然后唯一能做的就是纵身一跃！哎妈！这水可太凉了！比家乡冰冻下的河水可凉多了。这个刺激！几乎是怎么跳进去的，就怎么蹿出水面来的。上来后一满杯伏特加在等着你。五分钟后，由表到里都在激情地燃烧！（64°33'16.4"S 61°58'10.9"W）

在凉透心儿之前赶紧游上来。有朋友说他们的船玩儿极地跳水还得用绳子拴着。咱们这儿来得自由。人家更相信我们的生存能力，自力更生哈！

太太也在我舍命一跳的感召下，纵身一跃！这就对了。上刀山，下火海，都得一起来。别多想。

这匆匆忙忙的几天就一晃而过。还没玩儿够呢就开始了令人失落的回程。在穿越德雷克海峡的当口，E-Team把这些天的停靠位置贴心标识出来，以供乘客回顾此次探险的具体行程。

还附加上确切的地理坐标。在谷歌地图上打开坐标。定标基本准确。相片里的位置坐标更精准些。这些信息为回忆旅程非常有帮助。

最后我们的船停泊在此行的终点港，阿根廷的乌斯怀亚（Ushuaia）港。到了下船的时候。E-Team的队员们在船舷下与乘客告别。我们非常感谢E-Team为我们提供贴心的向导服务。在这10来天的旅程中，大家在船上一起吃饭，聊天。就像个大家庭一样。其中一位澳大利亚来的E-Team队员还以绿色和平组织身份亲身参加了对偷猎船只100多天的追捕。听他们讲述自己在世界各地的探险故事，很有趣儿。到了不可避免的离别之时，还是有点恋恋不舍。有几个队员此行后就要合同到期离开Aurora了。还有其他的和新上船的队员要迎接下一波乘客，开启一个19天的南极深度游。

我们上岸后，在乌斯怀亚小镇稍做修正，准备下一程更具体力挑战的阿根廷巴塔哥尼亚（Patagonia）远足爬山之行。傍晚回到码头。望着Sylvia Earle号驶向乌云密布的远方的身影，我们真心祝福所有船员和新一波乘客一帆风顺，去体验他们将永生难忘的南极之旅。

时间快速穿越过我们的阿根廷巴塔哥尼亚，伊瓜苏大瀑布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旅。飞机降落在渥太华机场。望着舷窗外刮成烟的大雪。突然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我们是又回到了南极，还是刚刚做了一场南极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