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十七）地震的记忆

KLRS

这两天，各地地震频发的消息，让尘封已久地震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一九七五年二月四日，辽宁海城、营口一带发生了七点三级强烈地震。那时候，我还在农村下乡插队。

地震发生之前，由于对这次地震已经作出了预测。所以，那段时间里，生产队的大会、小会和广播喇叭都在宣传、普及防震知识。还编出许多防震谚语。（因为时间太长，具体的内容我已忘记。）大意是观看动物的反应、察看河水、井水的变化等，根据这些征兆来预防地震的突然光临。

当地社员之前没有过地震经历，住的地方又人烟稀少。当时队里除了青年点的房子是砖瓦结构外，乡亲们的住房大多都泥坯墙，苫草盖。所以，大家都觉得没有什么可害怕和担心的，和往常一样，该干啥干啥，劳动和生活都没受任何影响。

二月四日晚上，队里又和往常一样，在我们女知青宿舍，结合当时形势，进行批林批孔。

和每次开会一样，我都把鞋脱了，坐在炕里边自己的行李上。这样一是方便别人入坐，二是我多少有点小洁癖，心想与其让别人坐在我的行李上，还不如我自己坐在上边的好。

会议进行不久，十九点四十分左右，大家正在热烈的讨论发言时，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就好像一辆巨型的大卡车突然开到了青年点房子的跟前，把青年点的窗户玻璃也震的嗡嗡直响。

大伙儿显然对这突然传来的声音给整懵了，整个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大伙儿都在聆听和分辩，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声音？

我的头脑这时也在快速旋转，忽然我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马上脱口高喊一声：“地震了”。我的话音刚落，大家唿啦一声，立刻风涌般地跑到了门外。我也随即下炕准备穿鞋往外跑。可到炕沿前一看，地下哪里还有我鞋的影子，不知被谁在慌乱中给穿走了。看着地下还散落着几只不成对的鞋，我正考虑穿还是不穿时，那个声音已经停止了，一切也都恢复正常了。由于外面天气很冷，队里的会议就直接散了，青年点的同学也陆续回屋了。

担心还有余震，那天晚上大家很晚才入睡。我躺在炕上，望着头上一尺来粗的房梁想，这房子要是真被震塌了，就这几根这么粗的房梁也会对大家构成足以致命的威胁。……在不断袭来的困意中，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队里所有社员家的房子和青年点的房子，在地震中都完好无损，可在我的梦中，我家却因地震搬家了。第二天早上，我若有所思地向一个同学说了我做的梦。同学安慰我说，做梦一般都是反的。可几天后，我接到家里的来信，和我梦到的一样，我家真的因为地震搬家了。

地震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了。队里给我们知青放假后，我按照家人信上给我的地址，找到了我家的临时住所。一切安顿好之后，老妈向我讲述了地震发生时我家的情况。

二月四日晚上，因为临近春节，老爸拿回家一幅十分精美的长幅山水画卷，画的两侧还有两句诗：人民公社般般好，路线光辉日日新。因为这幅字画在我家挂了很久，所以我对此印象深刻，至今没忘。当时家人都很喜欢这套山水画卷，都爱不释手，反复观看，反复欣赏着。

就在这时，房子开始摇晃起来，接着又不停颤动，不停地颠簸，家里人都吓坏了。但因为事先得到了地震的预报，家人立即反应过来，是地震发生了。

我家当时住在二楼。地震那一刻，家人随着大伙儿都急忙往楼下跑。老妈说，当时楼道没有灯，楼梯一片漆黑。但却明显能感受到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东西直往头上和身上砸，空气中也处处弥漫着的沙土和灰尘的味道，直呛鼻子，直迷眼睛。

跑到楼下后，老妈急忙挨个高声呼喊着家人的名字，七岁的弟弟听到呼喊后迅速跑到老妈身边，他手中还拿着那幅山水画。两个妹妹也先后聚拢在了老妈的身边。可这时老妈却怎么都找不到老爸的身影。老妈沉思片刻后，不顾余震时刻发生的危险，又跑回楼内，把根本没有打算往出跑的老爸硬拉了出来。……

那几天，楼内的邻居们如同惊弓之鸟，一听到喊声，也不仔细分辩、判断是怎么回事儿，就纷纷惊慌失措地往外跑。不仅上演了几次狼来了的闹剧，还发生了一件让人无比心痛的悲剧。

我家三楼有家邻居，一家六口，男女主人，三个孩子，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男主人的老妈。这个老人长的皮肤白晳，端庄优雅，慈眉善目，而且性情温合，非常引人注意。我常想，这老太太现在都这么受端详，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在地震发生后，男主人第一时间背着老妈往楼下跑，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后来发生几次乌龙闹剧时，也是同样如此。

老太太看到五十多岁的儿子背着自己，一次次地奔跑，一次次地疲于奔命，不禁万分心疼，也万分自责，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儿子，拖累了家人。加上老人年龄大了，本来就疾病在身，为了不连累自己的儿子，为了不让自己心里不好过，老人最后竟自缢在家里的暖气管上。地震不仅催毁了人类的建筑，也无情地催毀了这位老人最后生存的意志和信心。邻居们听说这事儿后，无不唏嘘不已，无不潸然泪下。

听到这里，我不禁想到，如果奶奶还在我家的话，地震时将会呈现怎样的场景？奶奶也八十多岁了，比楼上那位老人年龄还大。尤其奶奶还是三寸金莲、缠足小脚，走路都重心不稳，根本走不快，更是跑不了。而父亲又年老体弱，妹妹弟弟也还小。真不敢想象，那时我家将会出现怎样无比艰难的，令人难以抉择的局面。

多亏奶奶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年后，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坚持要落叶归根，坚决要回到自己的老家。于是，在去年（七四年）“十一〞奶奶毅然决然地回到了河南的老家。奶奶的这一决定，既避免了让自己在地震中受到惊吓和不便的奔波，也给家人在地震时必然陷入的困境和窘境解了围。

地震几天后，有关部门对我家那栋楼进行了勘察评估，发现墙体上的白灰大部分都已脱落，楼体也出现很多大小不一的裂缝。为了安全起见，决定让居民在春节之前全部搬离。于是我家便搬到了父亲的单位，暂住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春节过后，我闲着没事，回到了已经搬空了的家。进入房间后，我东瞅瞅，西望望，拽了拽电灯开关线，没电；又打开了水龙头，没水。呆了一会后，我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春节假期过后，我刚回到农村的青年点，老妈就来信问我，回家时是否把水龙头打开过？原来那天因为我的手欠，打开自来水，看见没水后，并没有随手拧上开关，这个无意的举动，留下了不小的隐患。日后自来水公司给水时，我家那个单元，顿时水漫金山，一楼和二楼都成了水帘洞。直接造成了修缮工作不能如期进行的局面，街道甚至都找到了老爸的单位。唉，我尽给家里添乱了。

七五年七月，我被抽调回城。那时，我家也刚从临时的住处搬回家不久。回到家后，我马上注意到每个房间靠近顶棚的地方，南北方向都贯穿着一根铁管，在楼的外墙，南北两边用水泥浇灌了一条条水泥桩，用来固定横穿在楼内的这些铁管。

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时，虽然我们那栋楼也震感强烈。但毕竟离震中较远，楼房内那根根铁管可能也起了作用，楼体再没有出现损毁的现象。……

地震的经历和记忆已经很遥远了。但我每次想起，都觉得惊心动魄，心有余悸。感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实在是太缈小，太微不足道了。

由于大自然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到现在为止，人类仍然不能准确地预测地震。海城大地震被成功预测也仅仅算是个例而已。

我们普通百姓能做的，就是要提高防震意识，在地震灾难来临时，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尽量减少地震灾害对人们的影响和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