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荜路蓝缕

我当知青时的趣事连载(二十六)原创作品：连生点击下方欣赏：短视频(知青) 　　离开码头进入涪陵城内，夜，已降临。长夏难熬，署气蒸腾，一路疾行。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乌江轮船客运办公室。拿出介绍信，来人看了看，是“吴哥”亲笔书信，立即安排借宿的宿舍。待明日转乘，去彭水县的乌江油轮。 这天是处署，五更时刻，繁星点点，明月照亮去码头的路。江边，船上昏黄的灯光，时明时弱的眨着眼，那是将要启航的乌江油轮。 上船，找到船工“冉哥”，寒暄几句，“冉哥”安排我就在船舱就坐。 　　“冉哥”，酉阳县，钟多镇人氏，土家族，三十多岁年纪。硬朗敦实的身板，黝黑的脸膛，说话粗声瓮气，步态稳健，果断敏捷，是船上的扛把子。 启航后，在跟他谈话中，听说我是“知青”，话就特别多。他忿忿的问我“弟娃，我没文化，你帮我评评理”。“有啥子事”，我问。他说：“有本书你晓得”。“啥书”，我问。他凑我耳傍说：“红岩”。“哦，看过、看过”，我答。“就这本书，我儿当兵遭抺脱”。“怎么回事”？我问。他欲言又止，心事重重，让我一时琢磨不透，刨根问底还想继续，“嗨，等哈再说”。说完，提起根长长的竹篙，在狭窄的水道中左右探索引路。 　　过了“白马”镇，就是“武隆”的“羊角”镇。油轮抵近“羊角”镇的羊角滩，水道变窄，水流湍急，乱石密集如棋阵。第一次乘船是春季，水势较为平静，这次感觉有点不同呵！ 船员们正全神贯注，紧盯前方，准备过“羊角”滩的碛石阵。“冉哥”跟我说：“现在是汛期”，前头水势凶猛，“坐好，莫走动哦”。 油轮在狹窄的水路上，奋力拼搏，狹窄之处，船体数次擦着崖壁，石头踫撞船底传来“啌啌”的巨响。逆流而上的船，在连续不断的碛石阵中挣扎，艰难地穿行，奋力避开尖利的巨石，汹涌的水流冲击，船在不断的摇摆，顽强地跟凶猛的水势缠斗。 　　此时，广播在提醒：“乘客们请坐下，莫站立在俩边通道”。顿时，气氛显得紧张异常。激流汹涌，船一会进，一会退。“冉哥”，赤足挺立在船头，手持粗长的竹蒿，奋力撑住船体一侧保持船体平衡。 机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盖过一连串的惊叫声，乘客们提心吊胆，惊悚，使恐惧感在迅速传递。 船在挣扎着向前推进，形似“羊角”的滩头终于出现，船必须绕过“羊角”尖，方能脱险。立在船头的“冉哥”，离岸边仅数米之遥，他手握缆绳，朝着岸上的绞滩工，甩了数次，终于，岸上的绞滩工，用带钩子的竹蒿，钩起缆绳，然后缠在绞滩机上，靠电力绞过滩，这一船的人，才略显安全。绞滩机开始运行，乘客们放下心来。 船在绕过“羊角”尖，刚一冒头，一股激流高过船头数丈，扑头盖面倾泄而来，水冲进船舱，船身陡然一歪，撞向岸边碛石，“哇呀”一声惊叫，一顽皮小儿，被甩出船舱掉落入水，眨眼就被卷入漩涡中。 　　男孩刚一冒头，千钧一发，一个身影，手撑竹蒿，只见“冉哥”身轻如燕，一个跨越动作，迅疾，拟撑杆运动员，疾如苍鹰扑食，快如蜻蜓点水，足刚触地，男孩就被拎上岸。 嗨呀！这可不是特技表演，满船人惊叹，“冉哥”飞身拯救落水儿童，犹如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再世，人中典范呵！ 船终于避开激流，绕过“羊角”尖。但非常麻烦，因船舱进水。无奈，靠岸，全体乘客下船。 “冉哥”带着男孩，在岸边等候，百余人聚拢在他傍边，如众星捧月着实把“冉哥”夸奖了一番。随后跟着船员到“羊角”镇上，安排住宿，等待换船。 　　“冉哥”走在前头，忽然之间，地上一串带血的脚印，从他足下向前延展。大家惊呼，原来“冉哥”的脚刚才被利石划破，他却全然不知。 男孩的母亲，撕了条包头的布条，把“冉哥”的伤口紧紧缠好。几个知青扶着“冉哥”，跛脚朝镇上前行。 　　到镇上后，男孩母亲找来赤脚医生，给“冉哥”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冉哥”坚持付钱，男孩母亲含泪表示：“救命之恩，幼子应该报答呵”！遂叫男孩跪地磕头认“冉哥”为义父。 　　再说；我泱泱大国，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历来尊崇仁、义、礼、智、信。古有韩信报恩，秦穆公失马，那些脍炙人口，报恩报德的历史故事，已经植入人心……更有古训曰：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呵！ 国人素来讲究：人有养育之恩，圣贤教诲之恩，国家护佑之恩，他人救助之恩……这土家妇女言传身教，恪守传统的美德，获得齐声喝彩，众人一致赞美。在一片掌声中，男孩行完跪拜之礼，“冉哥”，欣然接受成为义父。 　　晚饭由船运公司安排，集体伙食，简单量足。随船认识的几位知青，喝着苞谷酒，有滋有味地呷着羊角豆干，听“冉哥”，娓娓道来。 　　他父辈是乌江纤夫，十五岁就跟父亲拉纤谋生。他说；那时候，一条船全靠几十，甚至上百人，赤脚蹬石，手抓壁，喊着号子，砥砺前行。冬夏四季赤身裸体，靠此谋生来养家糊口呵！ 　　谈得兴起，他说“五里羊角滩，十船九打烂”。喝口酒，他接着说：“小兄弟，羊角滩是乌江第一险滩，解放后，改人力拉纤为电力绞滩，我因熟悉河道，才上了行船”。言语之间看得出来，“冉哥”的业务能力确实非同一般呵！ 　　呷了口酒，我有意提起，他儿子当兵被抺脱的事。他凑近我耳边低声说：“兄弟，那个红岩小说我看不懂，有个人物你晓得”。我答道，“你说，是那个”？他用筷子沾点水，在桌上写个“甫”字。“嚯”，这冉哥还有些精明。“晓得”，我告诉他：“因情况紧急，上级令他立即转移，他儿女情长，为了太太，喜欢吃“老四川”的灯影牛肉，送回家就被捕的，叛徒甫志高嘛”。 　　借着酒意，他擦掉一横一点。“哦，跟你同姓冉，是吗”？“对头呵”。他忿忿不平的讲：“在我们土家，姓冉的都是一个宗族，这叛徒跟我都是’钟多镇’人。他们把上几辈祖宗扯到一起，硬把我儿，当兵的名额给抹脱”。听他讲的故事，真替“冉哥”在心头落泪啊！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世事难料。多少年过去，被抹脱，没去当兵的儿子，成了土家族民歌传承人。那一曲曲精典的土家民歌，蜚声中外艺术舞台，被国人传唱，冉哥的儿子却越活越精神…… 　　其实，多年以后我才得知，“甫志高”，不止一个名姓。“冉益智，蒲华辅”，都是他的姓名。双枪老太婆送他俩粒花生米，为烈士报仇，人民拍手称快，那是罪有应得。 怎么跟“冉哥”儿子牵扯上的呢？嗨！那个时候，那些内幕，那些故事里的事，皆因年代久远而被尘封，成了一个难解的迷团…… 多少往事随风而逝……留给冉哥的却是无尽的遗憾啊！ 细细想來，真是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待续) 2024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