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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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文/垣垣 （谨以此文献给我敬爱的二姑，并祝愿天下的母亲幸福安康）“玉，石之美者，有五德：仁、义、智、勇、洁。”这是汉代《说文解字》对玉的释义。“玉”字始于我国商代甲骨文和钟鼎文中，也是我国最古老的文字之一。中国人有着数千年尊玉、爱玉、藏玉的文化传统，古人有“君子比德如玉”的说法，他们认为玉有玉德，人只有具备了玉的这些高尚品德才能成为君子，达到人的最高境界。长这么大，我还没有佩戴过玉石，藉此护身或祈福，但却非常有幸拥有一位美丽善良、和蔼可亲、优雅高贵、知书达理、宽容大度、温婉如玉的姑妈，冥冥之中，似乎是上苍对我的眷顾！公元一九二七年腊月初九，漫天大雪洋洋洒洒地落满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啊！这一天，湖南省花垣县小北门邹家大院里，一个洁白如玉，粉嫩如花的小天使降生了！这位天使就是我的二姑。时至年关，天使降临，邹府上下一片祥和喜庆。我爷爷时任县教育局局长，除管理一方人事外，乃邹家一家之长，给家中新成员命名责无旁贷。爷爷希望这位书香门第邹家二小姐长大之后能兼具美玉的品质，便给她起名“级瑜”。“级”是家族的辈分，“级”与“极”同音，又与“洁”谐音，因此，“级瑜”乃“极玉”、“洁玉”之意。二姑皮肤光洁白嫩，瓜子脸，脸上天生一颗美人痣，柳眉如月，气质高贵，美人胚子一个，取名级瑜，真是名副其实。二姑小时候就天资过人、冰雪聪明，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爷爷打破传统观念，将年方六岁的二姑送进了学堂读书。后来，二姑一直读到湖南省省立师范茶峒民二师毕业。这在当时不知令多少同龄女子羡慕和嫉妒啊！ 一九四八年秋，二姑师范毕业后去了卫城（今吉卫乡）边区小学任教。那是一个姑娘正当最好的年华，无限美好的未来似乎都指日可待。然而一九四九年春，一场心脏大病突如其来，迫使二姑不得不辞教回家，甚至连一个姑娘梦寐以求的家庭未来之门也被无情关闭。二姑从此与恋爱、婚姻绝缘，守身如玉，孑然一身。二姑虽然排行第二，但实际上是八个兄弟姐妹中最大的。原本二姑上头有个姐姐，十七岁时许配给了本县一位梅家少爷，可惜还未过门就病逝了。一九四六年我爷爷不幸病逝，邹氏大家族的主心骨、顶梁柱倒了！当时二姑才十九岁，且重病缠身，奶奶又是个大字不识的小脚家庭妇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家庭重大变故，手足无措的我奶奶只好忍痛割爱将我十二岁的三叔过继给了远在北京的三爷爷。一九五零年，刚满十八岁的我父亲又携我十六岁的二叔一同报名参军入伍，奔赴抗美援朝战场去了。昔日风光殷实的名门望族日渐衰落，看着无助的我奶奶和尚未成年的姑姑叔叔们，二姑只好抱病起身开始协助奶奶打理家里家外，撑起这个家。小姑小叔们日渐长大，吃饭穿衣看病上学成家样样都需要用钱，仅靠我十七岁就当老师的三姑微薄的工资资助和我父亲、二叔的军饷补贴已远远不够维持家用了，每天的家庭开支真正是捉襟见肘。一九五八年，身体稍有好转的二姑毅然放下大家闺秀的身段去学习缝纫技术。由于她心灵手巧，很快就被招进了缝纫社。从此家里多了份经济收入，家人每年添置衣裤都不用花工钱了。一九六三年，我出世了，那年二姑三十六岁，依旧孑然一身。第二年六月，我才一岁两个月大，我大弟弟又出世了。由于妈妈一个人插队乡下，无法照顾两个孩子，就把我送到奶奶家抚养。弟弟两岁左右，也被送来了。家里平添了两个没有口粮且瘦弱多病的孩子，无疑是给大家庭又增添了负担。老人孩子需要营养，买肉买豆腐都要凭票凭证，鸡蛋也不是随时都能买得到买得起的。为了改善伙食，从小养尊处优、温文尔雅的二姑居然带动小姑在家里养起了鸡和猪。每天清晨清脆洪亮的公鸡报晓声把我们从梦中唤醒；傍晚，一听到“咯咯哒”声，我和弟弟就争先恐后地去鸡窝里捡蛋。从此家里人声鼎沸，鸡犬相闻，处处充满生气与温馨。 湘西山区的夏夜，炎热潮湿，成群结队的蚊子如敌机轰炸般猖獗。那时候的蚊香都是土法自制的：把雄黄粉与锯木粉按比例混合后一同灌进糊好的皮纸筒里。一根蚊香大约有两、三尺长，香肠般粗，点燃后像根巨型香烟，以供一夜燃烧驱蚊，味道难闻，刺鼻熏人，居委会有卖，三分钱一根。买不起蚊香的人家，就用晒干的艾叶扎成把，点燃后浓烟弥漫，举着艾叶把将家中角角落落熏个遍，方可入睡。邹家人口多，房间多，一个晚上至少要七、八根才够用。二姑掂量着这笔开销不小，就自己买来雄黄、皮纸、锯木粉，发动家人自己动手做蚊香。孩子们在一旁看着过瘾，也来凑凑热闹，尽管弄得一塌糊涂，二姑非但没有责备我们，反而手把手地教我们做。后来，二姑越干越得心应手，不时地和小姑从居委会背些火柴盒回家糊，糊好一百盒可赚一块钱。有时还从水产公司领回一大堆猪小肠回家清洗，洗好后交回水产公司也会有几块钱收入。吃着碗里自家母鸡生的鸡蛋，看着家里堆积如山的火柴盒和大筐小筐的猪小肠，看着挽着袖子带领全家老小愉快劳动的二姑，看着家人身上穿的漂亮得体的衣服，看着妇孺老幼脸上洋溢出来的开心幸福的笑容，我们从心底敬佩二姑，爱戴二姑。不经意间，一个智慧与美貌并存、善良与勤劳兼备的母亲形象已悄然驻扎在我们幼小的心里。至少在五岁以前，我对妈妈的印象都是非常模糊的，更没有多少情感上的依赖，只是依稀记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长辫子的女人回来帮我洗洗头发，带我出去串串亲戚。而每天晚上伴我入眠和每天早上睁开双眼看到的亲人，除了奶奶、姑婆、小姑就是二姑了。那时候，二姑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乃至身上的气味都是我非常熟悉和无比依恋的，那就是慈母的形象，那就是妈妈的味道。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慈祥的微笑，她的手总是那么柔软温暖，她的步态总是那么轻盈从容，她说起话来总是那么轻言细语，她的衣着总是那么端庄得体，她煮好的面条也总是要先喂我尝第一口…… 二姑白天要忙于去缝纫社上班，晚上回到家里还要挑灯为我们缝补衣裤鞋袜。记得我和弟弟小时候从头到脚的穿戴基本上都是二姑亲手缝制的。二姑有一个漂亮精致的竹编针线篮子，里面装有棉线、剪刀、尺子、锥子、顶针和做布鞋用的楦头以及家里每个人的鞋样。计划经济时代，粮票、布票都非常有限，加之我和弟弟又是“黑户口”，一大家子十几号老小的衣食住行就只能由二姑来统筹安排。为了既能省钱省布票，又可以让我们穿戴得漂亮体面暖和，二姑把奶奶当年陪嫁的一些绫罗绸缎毛呢衣服统统用来给我们改制成款式新、做工精细的童装。记得有一年我和弟弟每人头戴一顶枣红色圆点灯芯绒顶帽，穿上二姑改制的呢子大衣，手牵手走上街头，派头十足，引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为了让我们的袜子耐穿又保暖，二姑把我们每双袜子的前掌和后跟都要用两层棉布加厚，再用针线在上面密密地扎成满天星图案。这项工程被二姑称之为“翻船子”，就是把船头船尾翻过来再加固的意思。冬天，一大家人围坐在火炕旁，嗑着瓜子，听着奶奶和姑婆摆龙门阵，看二姑飞针走线缝补衣衫，其乐融融，也让远离父母的我和弟弟倍感温暖。炎热的夏夜，二姑时常优雅地手握一把精致小巧的蒲扇，陪着奶奶和姑婆坐在院子里乘凉，看我们玩游戏追逐打闹。我们玩累了，二姑就把我们叫过去擦擦汗，然后送上几扇子凉风。二姑给我们缝制的棉袄，那真叫棉袄啊!白茸茸蓬朵朵的棉花足足要铺上一斤多。穿上它，就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身上都会微微出汗！而且棉袄还会隔年变换一种新款。七十年代流行双排扣列宁服，二姑就给我做了一件军绿色卡其布的棉衣，穿上它，别提有多神气了，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那时候湘西的冬天，真是天寒地冻啊，洗脸毛巾一挂出去很快就会结成冰块，早上起来舀水缸里面的水都要先用木瓢瓜破破冰。孩子雨雪天上下学穿着胶鞋踩在雪地上简直钻心的冷冰，几分钟脚就冻得不听使唤了，接下来就是脚后跟皲裂、脚趾长冻疮。二姑为了少让我们挨冻，统统给我们买了大一号的胶鞋，胶鞋里面套上一双自制柔软的薄棉鞋，穿上袜子之前，还要用厚厚的棉花和纱布包一层裹脚。这样穿上胶鞋踩在雪地上就像踩在棉被上一样了。有时候放学了我们还不愿意马上回家烤火，跟同学一路堆雪人、打雪仗。 在我们远离母亲的童年岁月里，二姑就是这样无微不至地疼爱和照顾我们的，也许她为我们所想所做的许多事情是我亲生母亲未必能想得到和做得到的啊！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二姑就是妈妈，二姑所给予我们的爱就是天底下最无私、最伟大的母爱！二姑虽然没有生育过孩子，但她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老人家一生中扮演最成功最出色的角色就是母亲。因为她在十一个侄儿女、七个外甥儿女的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母爱！三姑家的大表哥知青返城后一时间还没有安排工作，想学开拖拉机，二姑知道后比三姑还要担心，终日寝食不安，最后大表哥不得不放弃了。三表哥小时候不爱讲话，每当想要零花钱时就去找二姑，他索要零花钱的方式非常独特，去到二姑的缝纫社，径直往二姑的裁衣板上面一躺，二姑干不了活了，只好乖乖地伸手在口袋里摸钱，三表哥拿了钱“蹿”地立马起身走人。要知道，那时候能向大人要到五分钱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更何况从二姑那里要到的，最起码都是一到两毛钱。小时候，家里不时地会来一些挑着箩筐或背着背篓的乡下亲戚，他们或是进城来卖点山货，或是带孩子进城来看病，也有些是家里有红白喜事来报信的。二姑除了好饭好菜招待他们，从来都不让他们空手回去。二姑常常跟我说：“这些亲戚大多数是毛沟寨我们外公家里的孩子，我们的表兄弟，你们该叫表叔。从前我们外公家里很富有，有果树林，还有榨油坊，你毛满就是在毛沟寨出生的，所以小名叫毛毛。我们小时候经常去外公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一九四八年城乡事变，我娘带着一家老小去毛沟寨躲土匪就在外公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外公一家倾其所有招待我们，现在他们家衰败了，我们不能嫌弃他们，要尽力帮助他们。多做雪中送炭人，少做锦上添花事。”记得当年有一个叫什么“菊”的中年农村妇女经常背着背篓来我们家，走的时候二姑总是要拿几件衣服和一些吃的给她，我好奇地问二姑：“这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每次来你都要给她好多衣服还有吃的？”二姑说：“她是解放前帮我们家种田的，因为当年你老太婆待她很好，她就时常带些自己种的新米来家里看看我们，我看她每次来穿的衣服都很破旧，就拿些半新半旧的衣服给她。” 二姑不仅在家族中德高望重，在亲戚六眷、街坊邻居中也有着极好的口碑。走在路上碰见个长辈、孩子、熟人，二姑都要驻足问候几句。身教重于言传。从二姑身上我们学到了为人处世的根本：自强自立，与人为善，不嫌贫爱富，懂得感恩。七十年代中，小姑和两个叔叔都先后成家生子，奶奶年纪也大了。为了减轻奶奶和二姑的负担，各个小家都自搭灶台了。我和弟弟也跟着爸爸去他工作的学校，后来爸爸调离县城中学，我们又随父母转学到了团结镇中学。但是每到周末，我们就想回奶奶家，我们想念奶奶、姑婆，二姑和大家庭所有的亲人。从团结镇走路到县城大约要两个多小时。有时候周末放学了，我和弟弟就不由自主地步行去奶奶家，那时候二姑由于身体的原因已经不在缝纫社做了。回到家里先见过奶奶、姑婆之后就直奔花厅二姑的闺房。怕打扰二姑休息，我们都会先趴在木窗户上探探二姑是否睡着了，如果没睡着，我们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不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二姑见到我们都是喜出望外，总是急忙从床上欠起身子拉着我们的手问长问短，听我们讲一路上的种种，然后总也忘不了从裤子口袋里摸钱给我们，以前的裤子口袋都是分正反的，就是一个朝前、一个朝后，二姑放钱的那个口袋永远都是右边朝后的，那情、那景至今还那么清晰、那么温馨。一九八零年我刚刚参加工作，敬爱的姑婆和奶奶还没享到我的福就相继去世了。奶奶临终前最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二姑。而痛失母亲的悲伤对于二姑打击又是非同寻常的。奶奶没了，二姑就成了邹家真正的主心骨。家族的大事几乎都是二姑来主持，各小家之间的小矛盾纠纷也是由二姑出面调和化解。二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要顾全大局”。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家族大，事情多，要做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地十分周全，大事小事都处理的绝对公正，恐怕非凡人而能为之。为了顾全大局，二姑要经常忍受一些大大小小的误解和委屈，但她从不在外人面前诉说。 四叔聪明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由于从小体弱多病，生活饮食方面格外讲究。长期以来，二姑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包容就是一般的母亲都难以做到。特别是奶奶去世后，四叔家的孩子小，二姑虽然自己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且没有固定的收入，但她还要不时地帮四叔买药治病，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二姑老了，我在外地工作至少半年才能回一次老家。每次去看望二姑，她老人家都要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拿出她为我准备的腊肉香肠。尽管眼神不好了，还要为我和我丈夫做棉鞋，她是怕我们在外地工作冬天受冷啊！我给她送钱，她总是推说自己有，够花，还一个劲地跟我说，哪个孩子又给了她多少钱，哪个孩子又给她买了什么好东西，还特别夸了华表哥给她买的那个单人沙发。她老人家在我们每个孩子的身上都付出了无私的母爱，但却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回报什么，我们给她一点点的关爱，她都会天天挂在嘴边讲。记得一九八一年我给二姑织了一件毛衣，她很喜欢，年年都穿，穿旧了又叫我翻织，我说买新毛线织吧，她说以前的毛线质量好，暖和。当时我信了，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是真暖和，还是她不舍得丢掉啊。有时候我从外地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望二姑，她老人家就登门来看我们了，二姑每次来都是挎个竹篮子，里面装满了我最爱吃的鸡蛋糕、瓦儿糕、灯盏窝儿之类的点心，人还没进门，香味就已经飘进来了。月朗星疏的夜晚，我们最喜欢陪二姑坐在院子里聊天，听她老人家讲小北门的旧事，讲我的太婆当年怎样善待佃户，讲我五婆婆如何深明大义，讲她们小时候跟着奶奶去毛沟寨外公家躲土匪那几个月的故事，讲我父亲和我二叔去毛沟寨卖面条途中遭遇土匪的情景，讲我三叔小时候调皮的趣事，讲我五叔吃奶吃到快四岁还不肯戒奶，讲我小时候被送到奶奶家时瘦得像个二猴的样子，讲我大弟弟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楼门外沿街收购草木灰的汉子喊“买灰啊”……桩桩件件犹如发生在眼前，家族的历史被二姑勾勒得入木三分，家族的魂就这样悄然渗进了我们的血液，家族的风就这样于无声处传承到了下一代！看着月光下二姑花白的头发泛着银光，我心里有些酸楚：光阴如梭，时间都去哪儿了呢？转眼间二姑怎么就老了呢！ 要说二姑对我有过什么要求或者指望，那就是我刚刚师范毕业即将参加工作的时候，二姑跟我念叨过：“要是你能分到县一中来工作就好了，可以在学校分到房子，我老了就可以跟你住。”我当时也有这个想法，想为二姑养老送终。可惜我没能让二姑如愿，我毕业后分到了龙潭镇中学教书，后来又调去吉首，再后来去了广东，离二姑更远了……这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永远的遗憾，我愧对二姑！！！看着二姑日渐衰老，我有时候暗自思忖：找个时间召集各位兄弟姐妹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一下二姑的养老问题。可是，还没有等到我的计划开始实施，一个噩耗传来，犹如五雷轰顶。那是二零零二年十月十三日下午三点，是我此生无法忘却的日子，母亲的一个电话把我从午睡中惊醒，从母亲未曾开口就已哽咽的声音里判断：家里出大事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是我的二姑脑溢血去世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问了三遍后撂下电话火速奔往火车站，拼了命也要赶上下午三点四十分唯一的那趟火车，丈夫拉着我冲到校门口拦了一辆摩托，司机说走大路肯定赶不上了，他就载着我们一路走后山穿巷子从侧门直接上到站台，摩托车停下时，火车已经徐徐发动，流着眼泪哀求列车员拉一把，丈夫在下面使劲将我往上一推，我终于上车了。火车开出车站十几分钟了，我还心跳突突、气喘吁吁地傻站在车厢连接处回不过神，仿佛这一切都是梦幻，是上天在跟我开一个大大的玩笑。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夜，最难熬的一夜，我的眼泪都快哭干了，我的心哭的好痛好痛啊!我在心底不断地呼唤着：二姑，二姑，您没死，您怎么会死呢，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您会醒过来的，就像您平时睡午觉，一定，一定会的……直到第二天下午走到四叔家门口，听到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哀乐声，看到堂屋正中一口漆黑的棺材时，我才终于肯相信这样一个无人能改变的事实：二姑走了，真的走了，像一片无暇的白云轻轻地飘走了，正如七十五年前她像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飘来一样……敬爱的二姑，您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恩人！亲爱的二姑，您也是我最亲最爱最美的妈妈！您的女儿——垣垣写于2015年5月10日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