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和母亲相伴的日子

行走皖中人

母亲离开家人三年多了，明天是清明节，一个值得思念的日子。

与母亲相伴的最后时光，听得最多一句话：妈活这么大岁数，知足了。

2015年圣诞节，87岁母亲突发轻微脑梗。母亲刚出院，立即从家政公司雇了居家保姆。可面对毫无血缘关系，难知根知底的陌生人照顾自己，母亲显得心无所依，每天过得并不开心。

二年间，母亲脑梗复发又添心梗，四次住院，让家人猝不及防，束手无策。

2017年年底，在通往死亡的路上，生命力顽强的母亲半道折返，捡回了一条性命。

打那以后，母亲几乎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倘若依赖外人照顾，母亲势必愈发孤寂脆弱，心神难安。从此毅然打消再雇保姆的想法，一心守护在母亲的身旁。

元气大伤的母亲，无法向先前一样上下楼。糟糕的是，母亲一天嗜睡十七八个小时。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沉默寡语，眼睛总是盯着墙上的时钟，喃喃自语该上床睡觉啦。

为减少母亲嗜睡的时间，灵机一动，从市场买了二只鸡雏。当毛绒绒、娇滴滴鸡雏放在面前，母亲布满忧虑脸上，绽开久违的笑颜。

"记不记得住201老楼时，北阳台上养了一只芦花母鸡，一只公鸡。那芦花母鸡下了好多鸡蛋"。听着母亲讲述物质匮乏年代，养鸡下蛋的温馨往事，一股暖流涌向周身。

春去夏至，租了花园式小区电梯房。这样天好的时候可以乘电梯，推轮椅带母亲户外赏风景。

平日里一直喜爱吃饺子。在外工作十余载，下过的饺子馆不计其数，但总是觉得母亲包的饺子醇香味美。

母亲病后气力锐减，摘去了假牙，松软的饺子成为母亲爱吃的主食。只要母亲想吃这一口，我便买肉、和面、剁馅、拌馅、擀皮。饺子好吃在馅上，喂好的肉馅端至母亲面前，她会细细嗅着，舌尖添添，说再放二勺油，添半小勺盐。

留下后遗症的母亲，左手的握力极差，拿东西吃饭几乎都用右手。只是每次包饺子，母亲全然忘记了左手的不便。把擀好的饺子皮递给她，放馅，母亲双手并用捏饺子皮。由于饺子边缘渗出了油，饺子入锅皮馅分离，不少变为沸腾的片汤。

不忍阻止母亲的积极性。这样，母亲还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正常人，还以为自己是有用可为的健康人。听到饺子包得像似元宝棒棒的，母亲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垂暮老去的母亲，身体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内心世界却很丰富。有时念起，谁谁怎么好久没来电话？其实，母亲所提及的人有兄弟姐妹、有单位老同事、有一起参加工作的老同学、有左邻右舍的老邻居。或许隐隐约约感觉多数人已不在世上，再不会在电话里相互倾诉。轮椅上的母亲不免有唉声叹气的时候，也曾偷偷抹过眼泪。

如何转移母亲的注意力，想了些办法。从京东淘回带气泵带灯光的鱼缸，从鱼市精选几尾金鱼。母亲望着鱼缸中游弋的鱼儿，一扇记忆的窗偶尔会被推开。“你一二岁时，妈用罐头瓶养了几条小鱼，冬天屋里冷呀，瓶子冻炸了，里面的鱼冻死了。”

为增强母亲双手的握力，在微拍堂购金丝竹手串。以便让母亲经常抚摩，数手串有多少个珠子。“一颗、二顆、三颗……十三颗吧？”“是13颗珠子。”伸出大拇指，回赏母亲一个大大的赞。赢得了鼓励，母亲又捻动手串的珠子。

世间最大的遗事，何尝不是"子欲养而亲不侍"。辞去保姆三年多，母亲再无登过医院的门槛，这或许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

三年多匆匆时光，切切体验侍候母亲的日子实属不易。倘若缺乏耐心与用心陪伴，所有的所有恐怕都难以为继。

侍候母亲尽管辛苦、耗神、羁身，但毕竟有及时行孝的机会。更何况母亲健在的一天，不必担心"失业"，无须惧怕"下岗"。即使母亲抵达人生终点站那一天，回念那珍贵时光，足以踏实且安然，足以无悔而无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