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影重重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吉祥如意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是西藏历史上的一位佛教圣者，也是一位藏族诗人。他留下的诸多诗歌常在后世人们的口中吟哦、品味。释门的修行者常说吟哦其诗禅意绵绵，可以彰显清灵明觉。沉于人间俗事的民众则在吟哦其诗之时，能生起如圣湖般倒映天地和山水以及日月星辰的觉受，似乎照见了法界的一切。而少男少女们在吟哦其诗之时，会说他的诗句内涵丰富、有情有义、思绪绵绵。总之，读来常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藏族文学领域的圣者自古不乏，米拉日巴的《十万歌集》，萨迦班钦·贡噶坚赞的《萨迦格言》，汤东杰布创作的《智美更登》等等，都是传世的文学名著。及至清朝时期，仓央嘉措的美妙诗篇，即成为接续前贤余烈的文学新风，并对藏族诗歌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坐床之后，因为卷入第巴·桑结嘉措和蒙古和硕特部落首领的斗争，所以曾被拉藏汗贬称为“假达赖喇嘛”。但西藏的历代僧俗四众却从不这样认为，因为仓央嘉措的思想和行为更接地气，其诗歌更能够深深融入藏地民众的生活。由于他的法履行迹中充满了被动卷入政教纷争的痛苦和折磨，所以人们历来都对他充满了同情。史载拉藏汗在废黜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之后，为了稳定大局曾另外寻找到了所谓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身“贝噶曾巴·益西嘉措”，还请来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为之剃度，随后举行了坐床典礼。可拉藏汗的疯狂举动并没有取得令之满意的成效，藏地的历代僧俗四众从来没有认同其为贝噶曾巴·益希嘉措主张的达赖喇嘛身份，均认为贝噶曾巴·益希嘉措才是货真价实的“假达赖喇嘛”。而且在格桑嘉措被清朝中央确认为第七世达赖喇嘛之后，六世达赖喇嘛的正统性还是得到了最具权威的认定。上述历史故事在民间极富人情味的传说映衬下，总是显得非常曲折、迷离。　　

一、在特殊境遇中成长的转世灵童

清圣祖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藏南门域的宇松地方，名为“扎西敦赞”和“才旺拉姆”的夫妇，生育了一个男孩，他就是后期的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清圣祖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圆寂后，第巴·桑结嘉措派人秘密寻访其转世灵童。同西藏所有的活佛转世灵童出生时的传说一样，仓央嘉措出生时的天空境象，也充满了神奇色彩，以致邻居们都说此子降生定非凡俗。清圣祖康熙三十六年（公元1697年），仓央嘉措被桑结嘉措认定为第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同年九月，他们在向拉萨城进发的途中，于羊卓雍措的浪卡子地方与五世班禅大师相约会晤。此间，灵童在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法驾前剃度受戒，得受法号“罗桑仁钦·仓央嘉措”。但民间也有观点认为，其实早在仓央嘉措幼年时，即已被桑结嘉措找到，只是从未向外界公开。这一观点常为相关故事情节的延展，开拓了不少可述空间。据说在清圣祖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年），第巴·桑结嘉措便已在各种访查和检验基础上，确认了仓央嘉措的五世达赖喇嘛转世身份，还秘密派出数名高僧为他传经。之后，他还曾在山南措那地方的巴桑寺内，苦苦学修了六年。　　

清圣祖康熙三十五年（公元1696年），当康熙皇帝得知五世达赖喇嘛早已圆寂之事后，第巴·桑结嘉措匿丧不报和冒行达赖法旨的行径败露。他在惊怖惶恐中急忙向清朝中央解释原委，尽管清朝中央对第巴·桑结嘉措一系列举动大为震怒，可出于安定考虑还是未加深究，同时准许其所立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正式坐床。次年十月十五日，第巴·桑结嘉措在布达拉宫为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举行了隆重的坐床典礼，清朝中央派僧使第二世章嘉呼图克图参加了相关活动，为之带来了朝廷颁敕六世达赖喇嘛的金册金印和皇帝随赐的诸多礼物。蒙古和硕特部首领达赖汗和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的代表，以及诸蒙藏官员和不少僧俗四众人等，均参加了这次典礼。如此看来，在仓央嘉措扑朔迷离的人生轨迹中，其被认定为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的转世灵童一事，除了宗教因素之外，更多的则是由蒙藏地方高层政治斗争所促成。所以当他坐床之后，也就不可避免地被随即卷入各种势力角逐的政治旋涡之中。年仅十五岁的仓央嘉措作为即将统领西藏地方政教的最大封建领主，其之后的凄惨悲凉结局，最终拓展了民间对他的无限遐想，留下了众多迷人传说。　　

二、举止异乎寻常的六世达赖喇嘛　

坐床后，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很快进入艰苦的佛教学修当中，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和甘丹寺的高僧“楚臣塔杰”“格龙绛央扎巴”等人成为他的经师。对五世达赖喇嘛有着无比敬仰和亲近情结的第巴·桑结嘉措，也从未放松对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各种教育，不但严加要求他精进修学宗门教法，还授以梵文、诗学、天文历算、医学、历史等各种学问。而且第巴·桑结嘉措也曾经常为他亲自授课。坐床后的仓央嘉措不光经常沉浸于艰苦的显密教法学修当中，还要经常到各大寺庙去参加辩经、祈福等种种法事活动。桑结嘉措被杀之后，拉藏汗为了向清朝中央解释原委求得谅解，曾经致书于康熙皇帝。他在书信中不只向康熙皇帝上报了桑结嘉措的谋反之事，还以仓央嘉措平日沉湎于酒色不守戒律清规为由，言称其为桑结嘉措所立的“假达赖”，故而请求清朝中央兴“废立”之事。拉藏汗所上信函之言未必完全可信，却至少说明仓央嘉措的确是他与桑结嘉措斗争内容里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在民间传说的架构中，兴许是出于对宗教领袖单调生活方式的调剂，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非常喜欢外出郊游，行进之中更加贴近藏地民众的现实生活。据说他在未被确认为达赖喇嘛转世身之前，曾与家乡一位娇美贤淑的意中人终日相伴，他们无论是在田间耕作，还是在荒野之中放牧，常常欢聚在一起，表现得非常恩爱。为此，仓央嘉措进入布达拉宫后非常厌倦深宫中异于寻常的生活，时时思慕着民间的各种生活习俗，深深怀念着昔日的情人。为此他经常在深夜偷偷走出布达拉宫去幽会自己的那位情人，沉醉于浪漫的爱情之中。如此往来间，曾有一天夜间降雪，二人的踪迹遂被掌律的铁棒喇嘛发现。第二天一早，执律喇嘛顺着雪地上的足迹寻入仓央嘉措寝宫。铁棒喇嘛不仅为此严惩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贴身侍者，还无情地处死了他的情人，并且从此限制了他的出入自由。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闻知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有违戒之行后，曾致信劝说，欲令其精进学修佛法，以续五世达赖喇嘛广大利众事业之余烈。期间，第巴桑结嘉措亦曾祈请班禅大师以上师名义规劝和教诲仓央嘉措，请求为行将到龄的六世达赖喇嘛授以比丘戒。但令人费解的一幕应缘出现，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在回信中向班禅大师表示，自己非常厌倦参与僧人的辩经活动。自己虽然愿意会晤班禅大师，却不愿意受持比丘戒。为此，班禅大师暂未决定前往拉萨面见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当时却又主动向班禅大师致信称，若班禅大师不来拉萨，自己将主动前往扎什伦布寺。不得已，班禅大师派人阻止其后藏之行，言称自己将于近期前往拉萨与之会晤。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还是于同年六月二十日抵达扎什伦布寺，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率近万僧俗四众夹道相迎。达赖喇嘛留住期间，班禅大师曾请他为数千名扎什伦布寺僧人讲经，也曾借机要为他在扎什伦布寺授以比丘戒，但均出乎意料地遭到拒绝。数日后，六世达赖喇嘛离去，二者此后再未见面。类似的传说还有不少，虽然有的经不起推敲，可也至少说明六世达赖喇嘛在现实生活中的行止，的确有异乎寻常的举动。　　

三、仓央嘉措之死　　

拉藏汗曾指责六世达赖喇嘛行为放荡有违修道誓愿的举动，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矛头针对的是第巴·桑结嘉措。清圣祖康熙四十二年（公元1703年），第巴·桑结嘉措在传召大法会上与拉藏汗发生了冲突，最终以桑结嘉措辞去第巴职务解决了纠纷。清圣祖康熙四十三年（公元1704年），桑结嘉措对拉藏汗下毒未果，反被察觉。为了将拉萨汗赶出西藏，第巴·桑结嘉措又秘密联络漠西蒙古的准噶尔首领策旺阿拉布坦，请其兵进青海为自己武装驱逐拉藏汗创造机会，然而此事亦被拉藏汗察觉。次年，在拉萨一年一度的传召大法会上，桑结嘉措势力与拉藏汗再次发生军事冲突，虽经三大寺和扎什伦布寺上层僧人调解，二者心中均不服对方。拉藏汗狡称自己愿意离开西藏回青海驻牧，同时启程向那曲方向进发，结果到那曲之后他却急调青海本部万余人马来到帐前。同年六月，拉藏汗兵分三路再次攻打拉萨，七月间在山南地区杀死了桑结嘉措。　　

事后，拉藏汗以六世达赖喇嘛行为不端为由，请求清朝中央予以废黜。因为事关重大，拉藏汗曾派人前往后藏礼敬五世班禅大师，征求意见。面对复杂的情境，班禅大师只是表示自己不能谈什么意见，最好通过降神祈问以求神谕决断。清圣祖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清朝中央诏令拉藏汗将仓央嘉措“执献京师”。传说当他们将六世达赖喇嘛押解行至哲蚌寺时，三大寺的僧人忽然出现，他们从拉藏汗手中救走了仓央嘉措，将其藏匿于甘丹寺。随之拉藏汗统兵围困三大寺，仓央嘉措为避免流血冲突，遂自己走出寺院。有史料称，此后仓央嘉措在被押解赴京的途中病故。　　

四、重立六世达赖喇嘛　　

拉藏汗申请废黜仓央嘉措，并于后期依诏将其向京师解送之后，又于清圣祖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另立哲蚌寺僧人“贝噶曾巴·益西嘉措”（公元1686～？年）为六世达赖喇嘛，同时亲自到扎什伦布寺请求五世班禅大师摄受其为弟子。期间，为了争取五世班禅大师的帮助，他还将达纳仁钦则和立普地界的所有牧区供养给扎什伦布寺。同年三月，五世班禅大师于拉萨大昭寺，为贝噶曾巴·益西嘉措授了沙弥戒，取法号为“益西嘉措贝桑布”。随后拉藏汗向清朝中央为之请封。清圣祖康熙四十九年（公元1710年），清朝中央册封益西嘉措贝桑布为达赖喇嘛，依制颁赐册印。事后，清朝中央恐拉藏汗背离西藏僧俗四众之心的一系列举动再生新乱，便为了稳定当时的西藏局势和有效牵制拉藏汗，于清圣祖康熙五十二年（公元1713年），册封五世班禅大师洛桑益西为“班禅额尔德尼”。自此，班禅法统在藏传佛教领域的宗教领袖地位，得以在清朝中央的主张和支持下确立，中央王朝册封班禅大师之例亦成定制。　　

五、仓央嘉措的生死之谜　　

六世达赖喇嘛是一位深受僧俗四众喜爱的宗教领袖，这似乎与他传世的诗歌有关，也兴许是他的行止更加贴近真实生活使然。关于他的死，简直就是一个谜！诸多史料均称六世达赖喇嘛没有死在赴京的路上，而是最终去了当今内蒙古地区的阿拉善盟，而且当过不少寺院的堪布。也有史料称仓央嘉措被押解赴京途中，或言是病故于青海湖边，或言是被清朝政府软禁于内地的山西五台山，或言是于风雪交加之夜从青海贡噶洛地方逃走，到阿拉善（今内蒙古地界）地界摄授徒众弘扬佛法。尤其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被幽禁于五台山的说法影响较大，也有传记称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曾造访过五台山幽禁仓央嘉措的地方。从上述各种关于六世达赖喇嘛去向的传说来看，他的确是一位深受西藏各族人民喜爱的僧人，人们对他崇信之余，便满是同情的往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