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乌海 乌金之海

邢建明

<p class="ql-block">  2010年的国庆是在太原过的。夏天的时候,湖南涟源的厂子停了,回家调理了几个月身体,身体调理好了,人却闲的浑身难受。到十月底,正好乌海有人叫去,明明知道这个行业越往西、往北越不好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挣钱是其次,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像更迫切。</p><p class="ql-block"> 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就像你饿了,没有美味佳肴,那么粗茶淡饭也要吃,聊胜于无嘛。</p> <p class="ql-block">  所以稍作准备,次日便乘上了开往乌海的长途大巴。这是一个下午出发,次日凌晨到达的卧铺班车,比火车卧铺还要窄。车到平鲁时已傍晚,在路边一店吃晚餐,蒸馍+大烩菜,蒸馍好吃,大烩菜尤为精品,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没吃过那样美味的大烩菜。</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车子继续向西北行驶,路边的石山越来越黑,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暗。望着这黑黢黢的山,我在心里问自己,这算不算新版走西口呢?</p><p class="ql-block"> 在车上一觉醒来天已微明,有人说到乌海市区了。借着零星的路灯和人家窗户照出的亮光,可见一些以乌海打头的店铺或机构名称,不同的是,汉字下边都有一行对应的蒙古文,在时时提醒你一一这里是内蒙古。</p> <p class="ql-block">  乘上厂家接站的车子一路向南,目的地是海南区公乌素镇工业区一个铁厂。沿途所见多是暗灰色戈壁荒山,几无绿色,惟有黑色的柏油路伸向远方……没多久,右前方出现了一个火电厂,高大的冷却塔正缓缓冒着水汽。可以看到一条简易的街道,街道里侧有一些平房和低层的楼房,甚至有一个微型公园,有一个亭子和一些装饰性的梁柱。还有几排小树,虽然枝不繁叶不茂,却已是很难得的了。</p><p class="ql-block"> 火电厂在一小山的西北侧,翻过小山,却是厂房烟囱林立,机器的鸣叫声,车辆的马达声此起彼伏。铁厂的标志一一高炉也赫然在目,铁厂正好就在小山的南侧,它的东、南、西都是焦化厂一一对应着这片土地下海量的煤炭。</p> <p class="ql-block">  厂子老板是浙江人,姓应。我个人感觉干钢铁闽商又胜于浙商,传统工业里水泥是浙商的强项,曾听说有个超大水泥厂,浙江人开的,建管道来输送水泥,像天燃气管道那样。</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做铁厂于“地利”这点是不适合的,(后来了解到精矿主要从山西代县来,生铁销往太重,基本上两头在山西)如果我是老板必然也是做煤矿或焦化,因为是乌金之海啊。当然蚌病成珠若遇好的“天时”也是可能的。</p><p class="ql-block"> 咱是打工的,不空想这些了,老老实实做自己份内之事。令人惊奇的是厂长、炉长、化验主管以及烧结班长竟然都是我们原国企厂的,烧结车间的维修主管竟然是涟源厂的老汪(我在前文有写过),还有两个工人也是涟源厂来的,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p> <p class="ql-block">  这是正在生产的烧结车间,产质量指标差,我的任务是改善这些指标。虽说人事上可以省点劲,但原料条件差,设备简陋却是硬伤。尤其烧结机就如同玩具一般,简易、落后又配置低,来之前尽管有心理准备,仍是让我深感无助。</p><p class="ql-block"> 就好像给你个拖拉机,却要跑出重卡的效率来。</p><p class="ql-block"> 我使出浑身解数,从原料、操作、设备同时入手,努力使它们的配合、它们的状态、它们的稳定性达到最优和最佳。人基本上就粘在了现场,设备出故障了要组织抢修,要调整操作参数,设备运转正常了要优化操作,还有员工的培训,工器具的改进,工序的配合,人身安全等等。</p><p class="ql-block"> 这样过了一周或十天的样子,生产有起色,现场有史以来首次有了存量烧结矿。肩上的压力有所缓解,也才有时间和心情走出厂门周边或市区转转。发现这里种树用滴灌,水管沿树铺开,每个树坑有个小出水头,虽说黄河穿境而过,这样的节水措施还是凸显水之珍贵。山北边的发电厂也去看了看,有小商店小饭店,买些小物品或吃个饭,还可以遛一遛那个小公园,不远,步行也就十几二十分钟。</p><p class="ql-block"> 市区也去过一两次。</p> <p class="ql-block">  中间回过一次家。按我不愿走重复路的习惯,乘火车经巴彦淖尔到包头,再由包头中转返并。中转时我特意出站附近走了走,轻轻地踏在这块土地上,想像“赦勒川,阴山下,风吹草低见牛羊;”想像山西先民用勤劳、智慧的汗水浇灌这片土地(传说包头是由山西人创建的);想像包钢的熊熊炉火和炽热钢流……</p><p class="ql-block"> 北燕南飞,更大的考验一一严冬来临。烧结生产在北方的冬天是个难关,像这种气候寒冷又全部用铁精矿粉为原料的厂子尤其困难,冻块问题无法克服。通常好一点的厂子过冬储备数万吨矿粉,高料堆,釆取揭冻皮掏心吃的方法维持生产,但是资金占用量比较大。大型企业,像包钢这样的,要设解冻室,或者两种方法一起用。而这个厂子,因为资金因素,恨不得矿粉零库存。对于严寒,我还是有挑战信心的,顺便锤炼一下意志和体魂,比如最冷一天零下26度,别说手、脚、耳了,鼻子嘴巴也得捂上,仅露眼睛,那次我知道,人最耐冻的是眼睛。</p> <p class="ql-block">  鼻子嘴巴怎么捂呢?用雷锋帽(也叫火车头帽),平时帽子后面有一带毛的条斜扣着,用的时候放下帽耳来,系住下巴,再把这个条横着系在两帽耳上,正好捂住嘴鼻,效果很好的。</p><p class="ql-block"> 那几天有一次我和老汪去山北发电厂吃饭,走到山口,北风迎面吹来,酷似缝衣针扎脸,不可忍受,只好倒着走。</p> <p class="ql-block">  这些都是可以用意志战胜的,但是生产不行,精矿粉回来冻车上缷不下来,车主没办法扔下车回家了;减速机齿轮油冻住起动不了;更严重的是焦粉也冻成块,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我承认我心生退意了。</p><p class="ql-block"> 请示应总不同意,或者要撤也得春节后。那咱就过个有意义的春节吧。</p><p class="ql-block"> 2011年的春节,没有灯笼对联,没有糕点糖果,没有美酒佳肴,没有新装革履,我着工装戴棉手套穿棉鞋,用雷锋帽捂着口鼻在现场各岗间调整协调处理形形色色的问题,中午一身灰赶到食堂已过饭点,只好吃点剩饭剩菜。</p><p class="ql-block"> 一个难忘的春节。</p><p class="ql-block"> 撤吧,节后办好了手续,我这次回家选择走南线。乘火车经石嘴山到银川,再中转回并。一路轻松作伴,在银川照例出站走走,体会一下“宁夏川,两头尖,金川银川米粮川”的风土和市井,然后挥手说再见。</p><p class="ql-block">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没有条件(或者说是资格)和应总来个平等的对话,劝他尽早转手这个厂子(据说周边有大焦化厂想收购,应总不愿出手)。但还是佩服他的意志,一个浙江的有钱人,远离江南“山外青山楼外楼”的优渥生活、温柔乡,来这里吹刺骨寒风,看茫茫戈壁,吸漫漫黄沙,在老家作教师的夫人春节期间也来陪他塞外铁马冰河。</p><p class="ql-block"> 或许也是要挑战他自己的某个人生规划或目标吧。</p> <p class="ql-block">  老汪一直保持联系,他后来回湖北老家,老婆患病花了不少钱未能留住。他一人带孙女,然后又有了孙子,带俩孩子还要照顾耄耋之年的老父亲。去年冬天92岁的老父亲走了,目前他在深圳带两岁的孙子,还要接送五岁的孙女上幼儿园,我说太辛苦了,老汪说再过两年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在涟源的时候,老汪和他儿子炒很香的菜,初冬12月份了,下班后仍然穿个裤头在院子里洗澡,用桶接上自来水从头上直接浇下……</p><p class="ql-block"> 硬汉子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