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阳山知青生活琐忆

农人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八年十月,遵义一中同学上山下乡前夕留影。</p> <p class="ql-block">  遵义一中随阳山知青当年在插队落户的随阳山公社留影。</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随阳山知青生活琐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68年10月,在被“文革”裹挟了两年多后,我们这批“斗志昂扬”的中学生,被一神仙棍通通扫到了乡下。我们一中的八十多名同学是分两批上山下乡到随阳山当知青的。记得第一批是10月30日(31日?)去的,有王继昌、幸定碧、吴朝忠、朱玉黔、张昌荣他们。我和骆怀弟、黄汝运、韓达庸、杨薇、周志容、余文惠、“梭标”(王操练)、“壮丁”(刘学才)等同学是11月15日第二批去的。上百辆车在广场集中召开了誓师大会后就一辆车接一辆车的出发了。车一过新华桥,沿途就有不少亲人前来送行,没有欢歌笑语,也没有人高呼豪言壮语,只见不时有送行的亲人掩面哭泣。这时,杜甫《兵车行》的诗句突然跳了岀来:“车辚辚,马啸啸,行人弓箭各在腰。姨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p><p class="ql-block"> 运气不好,车过樱桃垭便下起了小雨,幸好时间不长,虽然没被淋成落汤鸡,但些许有些淋湿的衣服却给我们增加了丝丝寒意。车过黄家坝,景色豁然开朗,湄江碧波荡漾,沿途茶山喜人,给人好一幅江南美景的快意,大家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p><p class="ql-block"> 天快黑了,车停了下来,我们一中的几十名同学到了随阳山公社大院。公社大院原是被打倒的地主黄甩手的大宅,一座三层楼的木结构四合院,很有些气派。公社干部给我们烧起了几堆柴火,让我们取暖烘干衣裳。第二天,各个生产队便派人到公社来领知青们前往各自的插队地。</p><p class="ql-block"> 我们十个同学被分到了堡上,距公社两、三里地,共有十户人家。到了堡上晒谷坝,便看到生产队的农民们正忙活着给我们锯杉树,用竹篾条给我们绑扎架子床。七个男生住在茅草蓬的晒谷房,三个女生住在生产队开会的瓦房里。</p><p class="ql-block"> 到了后的第三天,高峰生产队的王继昌、吴朝忠、幸定碧、李昌荣他们叫人带信来,说他们打到了一条蛇,叫我们过去吃蛇肉。吃了蛇肉回堡上的路上,我边走边摸肚子,看看肚子痛不痛,是不是中毒了。好在睡了一觉,第二天安然无恙,嘴里还残留着一絲鲜美的蛇肉香。</p><p class="ql-block"> 在堡上的日子是艰难、辛苦、劳累的,但不时也痛苦并快乐着。天刚亮,我们还在睡梦中,队长就大声吆喝着:“出工了---出工了---”我们一骨碌爬起来,头不梳、脸不洗,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前去干活。干活的辛苦、劳累我就不再赘述了,大家都亲身经历过。</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城市来到农村,开始象农民一样生活、劳作,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反差,辛苦、劳累,并时时感到迷惑、茫然,但那时我们正值青春时期,生命的本色自然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至今仍值得回味的片断。</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常去高峰生产队串点,高峰生产队的同学很热情,虽然没有大酒大肉,但做的饭菜很可口,每次都吃得美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晚,吃过饭闲聊之后。帅哥舒建国用他低沉、有磁性的男低音,唱起了俄罗斯民歌《三套车》,感觉得到,隔壁的女生也在屏住气息聆听。随后,吴朝忠也拉起了二胡,悠扬的二胡声顿时舒解了我们被平时的劳累压抑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有时,同学们也到我们堡上来玩。记得有一年秋收后,王继昌、原理、舒建国他们到我们堡上来打糍巴。糯米蒸好后,原理抱着甑子去农民家的碓窝,刚下过雨,晒谷坝有点滑,原理一不小心跌倒在晒谷坝上</p><p class="ql-block">,幸亏原理是蓝球高手,虽然仰面朝天,但双手还稳稳的托住甑子,一点没掉在地上。那时差油荤,一人一斤糯米的糍巴,大家还抢着不够吃。</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同学们到堡上来了,骆怀弟领我们去炸鱼,想弄点好吃的来招待同学们。那时找不到玻璃瓶,我们便锯了一截竹子,装上炸药引线到河边去,地点在晒谷坝下面河边的砣田,一面临水,一面临石壁。点燃了引线后把竹子做的炸鱼筒扔到水里,但竹筒浮力太大,漂在水面上,一漾一漾的,只见引线嗞嗞冒火,但后无退路,只好一声“卧倒”,爬在田坎上,岩壁上竹林的竹叶簌籁落了我们一身。</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随阳山的知青常去凤岗赶场,一是到县城去多少沾点油荤,二是大家正好借此机会聚一聚,聊一聊,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有一次,三中的知青在场上飞退伍农民的军帽,起了争执,打了农民。但没过多久,成群结队的农民便在场上围住了知青,见知青就打,三中的知青奋力还击,我们随阳山的知青上去帮忙(主要是帮忙说理)。但很快军管会的解放军来了,抓了三中的几个知青。我们见情况不对,赶快撤退。刚出凤岗城,军管会的解放军便追了上来,叫停了我们,集队训话,追问来龙去脉,并历声喝问,你们谁是领头的。这时,只见舒建国挺身而出:“我领头,但我们没有参与打人,建议你们搞清情况后,我到你们军管会来听候处理,随叫随到。”解放军带队的听后便同意了我们的意见,叫我们先回去,随时听候处理。此事以后便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后来开始招工了,开始去湘黔线当民工修铁路了,走了一些,剩下一些。那时,原理、陈庆华、“磨心”、周明康我们常聚在一起。周明康的二胡也拉得很好,我最喜欢听他拉的《洪湖水,浪打浪》,小时候我和他是一起在方家院长大的。有一次,我们去原理们东狱庙串点,还有孙家敏、三中的黄大书、李老二等。大家一起戏闹,后来沙皮了,女生们义愤填膺,大吵大闹,甚至要动起手来了。我见状急忙说道,大家莫吵莫闹,我即席填词一首,请大家听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清平乐</p><p class="ql-block"> 东狱悄悄,</p><p class="ql-block"> 雛儿喳喳吵。</p><p class="ql-block"> 执衣当盾竹刺矛,</p><p class="ql-block"> 解甲收兵尚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家敏怒气啍啍,</p><p class="ql-block"> 老二欲言又呑。</p><p class="ql-block"> 最喜大书无赖,</p><p class="ql-block"> 赤脚舞棍当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家听后,破啼为笑,遂化干戈为玉帛。</p><p class="ql-block"> 记得还有一个小插曲,周明康看完《清平乐》后,问我,农民都叫这个地方“东王庙”,如果真叫“东王庙”,你怎么写?我说,我去看了庙中的石碑,刻的是“东狱庙”,如果叫“东王庙”,就得换个写法了。当时我就觉得周明康悟性不错,他已经感悟到,如果写成“东王悄悄”,那就有点不伦不类,缺乏韵律和诗意美了。</p><p class="ql-block"> 最值得回忆的,那时原理常到堡上来,在长期的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之余,忙中偷闲,苦中作乐。我们一起学王力先生的《诗词格律十讲》,学吟诗作对。有一晚,繁星满天,我们一起躺在稻草堆上,喝了一瓶国公酒后,原理乘兴吟诵起了他和我们一起去湄潭有感的诗句:</p><p class="ql-block"> 兴奔湄潭,</p><p class="ql-block"> 未虑出门难。</p><p class="ql-block"> 舍己全友心钦,</p><p class="ql-block"> 全凭仗义光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就感觉到原理悟性很高,才思敏捷,今后必定会有不俗的造诣。</p><p class="ql-block"> 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该就此搁笔了。我们这一代人正在老去,与现代生活正在渐行渐远。虽然当年的知青生活成了我们一生不可磨灭的记忆,但文明不会倒退,社会前进的步伐不会停止向前。时代正在呼唤着年轻的一代又一代,我们正在被淘汰,文明的不断进步将永远在他们身上。</p><p class="ql-block"> 但愿我们的遭遇永远不会再演。</p><p class="ql-block"> --- 农人</p><p class="ql-block"> 2024年3月28日</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两千年初,当年插队的知青同学们重返随阳山堡上生产队,在晒谷坝留影,与生产队的农民朋友们亲切交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