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我和大队书记的故事

扬歌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美术作品:知识青年在农村</span></p> <p class="ql-block">  大队书记叫刘俊杰,那时50多岁,我们小青年都叫他刘大爷。刘大爷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小脑袋,总是用条布带扎住裤脚,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的,各式农活都十分精通。据说他是土改时入的党,是一个老资格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1968年11月就近下乡落户在郊外二十五里地的哈达公社关门山大队。关门山大队辖关门山村和索家沟村两个自然村。关门山村有三个生产小队,索家沟村有两个,是第四、第五生产小队。刘大爷的家也在索家沟,属于第四生产队的,我们是五队的。那时的大队干部不脱产,再加上我们五队是一个老大难的穷队,所以,他时常来到我们五队“蹲点”,在田间地头和大家一起劳动,因此见面的时候比较多。</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作者于1969年春节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  我刚下乡插队时才十六、七岁,身材廋小(当时还被当成是跟哥哥姐姐来玩的呢),跟外人不太爱说话,更不懂得跟领导干部们打交道,就是面对面走过也不会点头打招呼什么的。所以,也没和刘大爷说过话。但彼此之间却有着深刻的印象,我在他的眼里是一个不听领导话的人,有些“抗上”。其实这些我都明白,这不仅是因为我见了他们不打招呼,是有两件事情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影响很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0年,秋收会战,“开镰”收割水稻。</p><p class="ql-block"> “镰”是镰刀。 “开镰”是指开始收割庄稼,这在农村是一个喜庆丰收的日子,挺有仪式感的。尽管我们五队种植的水稻并不多,每块稻池的面积也不太大,但田埂地头插着红旗和标语牌,全队男女老少喜笑颜开一齐上阵,六七十人一字排开,景象颇为壮观。</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美术作品:丰收</span></p> <p class="ql-block">  大队书记刘俊杰打头“开趟子”,挥下了开镰的第一刀,而心急好胜的我和生产队青年队队长袁中海则成为给他“扶趟子”的左右手。刘大爷不愧是老把式,手法很快,干起活来也不亚于年轻人。我也是铆足了劲紧紧跟随,一片“唰唰”的刀声过后,一捆捆稻子便整整齐齐地躺在了地上。</p><p class="ql-block"> 开始,我们的距离也就在几步之间,这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可是,割过几条田埂之后,到了最后一块比较大的稻池里,我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与刘大爷的距离逐渐拉得远了,就连右边扶趟子的袁中海也超出我一大截子。</p><p class="ql-block"> 割水稻每人拿八行,人往中间一站,一边四行,左右迈步伸镰,就能割到最外边的一行。而此时此刻,我却总觉得要往两边再多迈出一点,才能割到最外边的一行稻子。尽管有些别扭,但一心想和大队书记比个高低而不甘落后的我,还是憋着劲拼命地往前撵着,汗水流进了眼角也顾不得擦一下……</p><p class="ql-block"> 终于到了地头,我分明感受到早已站在那里的刘书记那不削一顾的眼神,自己不免有些丧气,觉得这在平常是不会被落下这么多的呢。我感到很没面子,本想置把气,反而却适得其反了……</p><p class="ql-block"> 两边不断有人陆续走上了地头。我站在田埂上望着两侧稻田里延展开的收割队伍若有所思……想起方才我割稻时那蹩脚的动作,猛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多割了一行稻子?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顺着我的脚印走回刚才我割过的那趟稻田。只见裸露的土地上一撮撮稻茬整齐的戳在那里,像是一个排兵布阵的大棋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收割后的稻田</span></p> <p class="ql-block">  已经干了两年农活的我也有些经验了,左右割过的茬口都是向中间的方向倾斜的,我数了数,果然我割了九行,比常规多了割一行。真的好窝火! 这不是活计干多干少的事,这是农活的规矩,否则每捆稻子也会大小不一,何况,我原本是想和他比试比试呢……</p><p class="ql-block"> 我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着,鬼使神差一般往傍边刘大爷割过的稻茬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现他只割了七行稻子。是他扔下了一行,让我割了,怪不得我赶不上他了。我简直是怒火中烧……</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了地头,见一些人正围着刘大爷唠嗑,便走过去大声说:“刘书记,你少割一条垅。”话一出口,大家都吃惊地看着我。在农村干活少干一条垅是偷奸耍滑的事,让人瞧不起的。刘大爷顿时脸色大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谁少割一条垅?”“我就说你!”我得理不饶人,“你还大队书记呢。” 这一下可炸了锅了,社员们都怔怔地看着我俩吵了起来,附近正在休息的人听到吵声也都凑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看来得拿出杀手锏了,我跳下稻池,指着刘书记刚刚割过的稻茬说:“你看看这刀口,自己数数,你到底割了几行?”然后,又当着大家的面数数我割过的,“你再数数我割了几行!”刘大爷见状登时无声了,本来就黑的脸此刻都发青了。我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你还老党员呢,干活扔垅,让我们跟你学耍滑啊……”说道这里,只见刘大爷强压着火,气哼哼地拾起镰刀头也不回地甩步走了。</p><p class="ql-block"> 打那以后,我和刘俊杰书记再也没有见过面。</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2018年6月,我回到了久别的关门山,当年秋收会战的这片稻田又变成了旱田。</span></p> <p class="ql-block">  下乡快两年了,青年点一直没有建成。开始是把我们分散安排在社员家里同吃同住同劳动,因种种原因后来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或自己或结伴找社员家借住立伙,也有人干脆回家待着去了。出不出工也没人问,全靠自己“接受再教育”的态度和觉悟。至于我,从社员家出来之后,和几个同学住过场院的打更房、饲养所的仓库。还和一个同学每天步行往返五十余里地跑通勤参加秋收劳动……寒冬腊月没有烧柴取暖做饭,冻的受不了了,也只好跑回家猫冬了。同学们因此也多次去大队闹腾,弄的关系很僵,说我们五队知青“不好整”。</p> <p class="ql-block">  1970年入冬,青年点终于建成了。下乡两年了,我们这些同学还是头一次聚在了一起,十四、五个男同学,住了两间房子,南北对面通炕,好不热闹。也不知是谁从大队部的仓库里弄出来了一把东洋刀、铁球焊的哑铃,再加上几个搞把、镰刀和麻绳,中间放了个大木头桌子,墙上挂的地上摆的,把个屋子里布置的跟“威虎厅”似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青年点建在村外的西大岭下,扼守公路边,由于都是一些毛头小子,好玩好闹也爱生是非,闲着没事或坐在后窗台上或路边,看到附近工厂的一些青年工人穿着漂亮的工作服,成帮结伙地骑着自行车从岭上飞驰而下,有着一种莫名的滋味。再加上他们中有的人还特意冲着我们“显摆”,更刺激到我们的心里,常常因为“你瞅啥!”“瞅你咋地!”而没少结出“梁子”来,经常被反映到大队、公社,一来二去的,就把我们称为“西大岭下一群狼”,从而成为公社要着手解决的重点问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公路翻过西大岭,就是我们的青年点。</span></p> <p class="ql-block">  1971年春节过后,在公社的组织下,派“三结合(革委会领导、五七战士、贫下中农代表)”工作组到我们青年点办学习班。集体开会,个别谈话,好一个重视。而我却不按组织的意图去做,无论是找谈话还是开大会,几天下来,不发言、不检举、不揭发,最后被领导在大会上点了名,可我竟然借着机会给领导们提起了意见,被他们说成“检讨是假,对领导不满是真”。会后还主动给被大队专政队隔离审查的同学送饭。后来,他们认为我通风报信而勒令我停止送饭。其实,我并没有通什么风报什么信,有民兵在那儿看着呢,只是跟同学说该是自己的错就承认,不是的也别揽,不要义气用事。所以,刘书记和大队领导们对我的印象都很不好。</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1971年4月,青年点部分同学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  1971年秋,有抽调知青回城的名额分配下来了,我和青年点同学吴振海、付素珍被五队贫下中农推选报送大队。事后知道,我被大队退了回来,刘书记要求重新再选一名同学。但是,生产队班子及贫下中农代表研究决定,仍然把我报送上去。那些日子,我不知结果会如何,照常参加秋收,没有耽误一天工,在一次割高粱时,镰刀不慎将自己的右脚脖子割掉了一块皮,露出了青白色骨头,至今伤疤犹在。</p><p class="ql-block"> 金秋十月,我告别了生活、劳动了三年的索家沟。临走的那天早上,生产队派马车送我们,大队书记刘俊杰也来了,在上西大岭的坡路上,他叫住了我,我们俩跟在马车的后面并排走着。他平静地对我说:“杨小,你挺能干的,贫下中农对你的印象很好。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临走了,我还是得跟你说几句实在话,你啊,性子不好啊,太抗上,以后进了工厂,尽管工人阶级觉悟比我们农民高,但是,我大半辈子经验,你这样子是总会吃亏的啊……”</p><p class="ql-block"> 我一边走着,一边默默的听着......下乡三年来我们从没有离得这样近,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真诚的话语感动着我,也使我心生愧疚……</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在西大岭上分别时,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觉心头一热……这一刻,我觉得刘大爷和许多淳朴善良的老农民一样,都是令人尊敬的老人。</p><p class="ql-block"> 入厂工作后,我的性格脾气一点都没有改变,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刘书记在西大岭上送别时的那一段话,至今仍然没有忘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俯瞰关门山索家沟村(远处左侧是前山,右侧是西大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2018年,知青下乡五十周年之际,同学们重回关门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五十年后,作者又站在了关门山这片辛勤耕耘过的土地上。</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谢谢欣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3月31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