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虽然集团公司按照委国工程行业的规定注册了委内瑞拉设计分公司,算是属于委国的工程设计咨询公司,但国内派过去的工程师都是不懂西语没有经过委内瑞拉工程师协会考试拿到注册证的,因而所做的设计不会被认可,为此我们在加拉加斯招聘了有注册证的工程师贡萨洛。咋一看高高瘦瘦的他长得有些像美国电影明星尼古拉斯凯奇,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怀疑他就是明星的兄弟。他大学毕业后去了在委内瑞拉修建铁路的意大利公司,看到中国公司招人便来应聘。鉴于他曾经参与过铁路的修建又会讲英语,相较其他人专业优势更大便被我们录取了。他是个有追求的年轻人,一边工作一边还在委内瑞拉中央大学读研。</h1> 葛总带着中国工程师们以及贡萨洛与IFE人员一起现场踏勘 <h1> 贡萨洛是我们聘用的第一个委国人,他对来CREC(我们公司的英文缩写)工作也充满热情。上班伊始,项目部都还没给他配电脑,他就拿着自己的电脑找来我们以前做的文件了解设计情况,遇到不懂的就问那些英语好的同事;同事们对他很友好,时不时也和他聊天,向他介绍我们的专业设置,设计流程以及设计情况;午餐时跟大家在一个锅里抡勺打菜吃了个欢。不过到底是西方人,吃中国菜开始是很新鲜,觉得好吃,时间久了还是赶不上自己从小习惯的口味,再加上项目部大多都是吃带辣味的菜,他吃不了辣,后来每到中午就开着自己的小车去山下找地方吃饭。</h1> <h1> 6月的17日下午四点多,扈院接到IFE局长米格尔的电话让我们行政领导、技术领导以及专业工程师五点在IFE去开会,扈院接完电话后非常着急,这么多人去开会却只有一台车在项目部,又接近晚高峰时间,马上下山打车去火车站或直接打车去IFE都保证不了按时到达,一回头看到贡萨洛想起这哥们儿有车,当即让小曹开车载着葛总和线路、桥梁工程师出发,扈院带着Luna和我坐贡萨洛的车由他开车去IFE。正值下班高峰期,我们下山后便一路堵车,开始是跟着车流慢慢前进,扈院心里急啊!便让他快点想办法走其他路避开堵车地段,偏偏贡萨洛没去过IFE,出了主道后不知怎么搞的把车开到了其他方向;那时大家都还没有智能手机,无法导航。扈院坐在他旁边急得不行,不停地让Luna给法比尤拉打电话,告知我们遭遇堵车,不能按时到达。贡萨洛也是又急又慌满头是汗,加上觉得他一个工程师被当成了司机使用,脸色也不太好看,等好不容易冲出车流大军的重围到达IFE时,时针已经指向了7:45。</h1> <h1> 完全没想到的是原定下午5:00的会议在接近晚上8点我们到达时还不能立即开会,前台让我们在楼下等着,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才得以进入会议室。一进会议室发现气氛有些异常:一个摄像机正对着我们的座位,同时也可以将整个会议室情况一览无余,我们这边桌上放着一个话筒,会议桌对面坐着的不光有米格尔,还有设计部的法比尤拉、卡洛斯、IFE工程部部长以及国际部的美女部长,另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米格尔向我们介绍说是IFE的律师。一听说律师,我们都面面相觑:律师来干嘛?出什么大事了?</h1> <h1> 会议开始了!就方案问题,IFE对我们大加指责,说我们在设计与高速公路的交叉时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设计成下穿公路,葛总解释“按照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和水文资料,如果铁路下穿公路,就会在洪水位之下,这样的设计不合理所以选择了上跨公路。”他们说那也应该先按我们说的做,如果不行再改回来。我和几个同事对视了一番,大家都是一副吐槽的神情:有这样的道理吗?明知道不对还要去做,然后再改回来,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本来他们就一直抱怨我们的工期滞后了,这样不更延误工期吗?米格尔开始发言了,说合同签了之后时间过了近7个月,而你们的工作仅完成10%,工期严重滞后,事实证明你们没有能力完成设计,耽误了他们的国家铁路网建设。一番指责之后,便让IFE的律师给我们宣读委国的有关法律,宣布要单方面终止我们的合同。</h1><h1> 米格尔的话让大家都惊呆了......</h1> 葛总和扈院在会上 <h1> 同去的项目部王经理申辩说“没错,我们的工期的确滞后了,但我们一次次上报的方案IFE迟迟不予审查,对于我们所需要的输入资料IFE都是挤牙膏一般,一次给一点点,资料不齐全导致我们有些设计无法继续,也是事实。”但米格尔丝毫不理会项目经理的辩解,最后还是扈院发言,认真地向IFE人员介绍了我们的生产组织模式和进度安排,承诺我们会进一步加强和IFE的沟通,但需要IFE的理解和支持,接着葛总又介绍了我们对中部铁路全线工程概况的方案,听完中方行政的承诺和技术领导的介绍,米格尔才松口说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完成39km施工图,进度完成到50%,否则7月17日就终止合同。</h1> <h1> 其实2008年11月底签了合同之后,我们的总体组开始建立,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按照国内的生产组织模式进行,也体现了中国速度,3月份交出了概念设计的全部文件。但是初步设计需要提交很多报告,经济调查、勘测、地质需要和当地人的公司合作才能做出报告提交IFE,如果在国内早就干得热火朝天了,可在委国,今天放假明天过节的,当地公司不加班我们也没办法呀,基础资料不出来后续工作也没法开展。扈院通过很多渠道找关系弄来一些其他公司以前做的地形图,各专业已经提前介入做了方案和IFE人员沟通,从委国人的工作效率来说已经很快了,怎么还不符合IFE的设计进度?</h1> <h1> 关于IFE卡我们也是事实,我们需要的资料他们迟迟不给,就是给也是非常零散,不足以让我们去全面分析整条线路的情况。事后有小道消息说:米格尔曾经下令,不许给我们提供资料,而且指示IFE的人要卡我们……就其原因是因为长期以来,委国铁路建设市场是欧洲某国的天下,而委国工程师很多是其后裔。这应该算是利益集团的交锋吧。</h1> <h1> 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会议室,回到别墅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大家依然还没有缓过劲来,汪大厨给我们留好的饭菜也无心下咽,扈院连夜召集我们开全体人员大会,让大家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IFE终止中部铁路的设计合同,将影响到北部铁路合同签约!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加快中部铁路的设计进程,各专业都要向自己所在单位汇报,我也会跟集团公司联系,让生产管理部门加强计划协调,尽快扭转不利局面。另外,我们的技术人员要和IFE的技术人员交朋友,增进友谊,以利于沟通......”会议一完,各专业立刻开始跟国内联系通报情况,然后写补救措施报告,汇总开会......一直搞到4点半才去眯了一会儿。</h1> <h1> 第二天一早经理带着葛总和我去IFE做汇报。约定的是10点开会,11点多法比尤拉才满脸倦容到了办公室,看到我们便让助理将经理和翻译让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候。我和葛总在外一等就是一个半小时,我们汇报完又是下午近4点了。回到别墅,饭都没吃就睡了,歇了一会儿后晚上照常加班,不过整个晚上都是昏沉沉的,没有多少效率,但还得硬撑着和国内人员沟通联系,一直搞到国内中午下班。真是像人们说的累得像狗!</h1> <h1> 通过这件事让我们对东西方人的思维和工作方式有了初步的了解。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其实就是双方的工作方式不同加上沟通不畅所致:按照IFE的工作方式,在没有设计监理的情况下,我们作为设计单位,每个月必须向他们提交设计进度统计表以便于他们了解设计进度,即使设计中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出现,我们必须以书面报告说明原因告知他们;而当时我们一味按照国内模式进行设计安排,认为我们内部的工期安排已经有了,大家按部就班地做设计,工期到了时我们提交文件即可。到哪坡唱哪的歌,虽然专业上他们不及我们,但工作程序还是要符合人家的规定,既然是给IFE打工,那么就按照老板的要求做好了。</h1> <h1> 再者是我们初期做海外项目的经验不足,不清楚欧美人任何事情都要以书面确认的合同或纪要为依据。中部铁路设计合同签订是2008-10-30日,为了尽快拿到预付款IFE在11月17日签署了开工令,而预付款是2009-1-25日才到账。</h1><h1> 按委国法律,必须先有开工令才能有预付款;而预付款到账日后才能算是开工日。我们拿到预付款后项目副经理曾在2月初和IFE开会要确认开工日期,会上他们承认应该按款到后开始计算。平时每次开会都会形成会议纪要由双方确认签字后各保存一份,但那一次IFE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过几天会给你们一个正式的开工日期认定的文件,所以那天的会议没有留下书面记录;而IFE的这个认定文件也一直没有下文。5月伊始,我们接到IFE的通知信函,提醒我们工期滞后,他们所认定工期计算却是从开工令开始,这样算来我们便白白损失了2个半月的时间;而合同里没有对开工日期认定的条款,也没有关于工期延期理由的条款,这样一来我们就处于被动地位了。</h1> <h1> 根据领导的安排和要求,不久后集团公司生产管理部派副部长来到现场,对国外项目的生产管理进行重点落实,同时各专业也开始增派人员到委,加强设计力量,项目部人员一下增加了好多。</h1> 贡萨洛(左二)和我们的工程师一起在IFE开会 <h1> 当增援部队到来之后,现场人力充足,加上国内设计力量的支持,很快中部铁路各专业的初步设计文件陆续开始完成了。土建部分所有的文件每当完成一份,无论是图纸还是说明书,翻译翻完之后都要打印出来交给贡萨洛进行审查校验,这样一来贡萨洛的工作量就大了起来。技术上很多内容他应该是不太懂的,尤其是选线,但他认真地把每一份文件和图纸都看过,凡是发现有语法错误或者中国翻译对专业词汇把握不到位地方他都会用铅笔圈出来,改成正确的句子或单词让我们在电脑里修改,对于他能看懂的图纸觉得有问题的地方会更加注意,还要专门到专业工程师那里去询问一番,搞明白才罢休。</h1><h1> 刚开始翻译们毕竟不懂工程,专业词汇也不熟悉,错误实在不少,一本文件里密密麻麻好多需要修改的地方;工程师们的修改工作量自然也就很大,面对着满屏看不懂的西语文字,只能照本宣科地进行修改,至于改得对不对谁也说不清。在国内设计工期实在太紧,说明文件又几乎都是固定格式,赶出来的文件里出现几处错误难免,施工队伍都是长期做铁路工程,专业性也很强,发现有问题或者觉得文件里说得不清楚的往往会主动联系设计人员加以确认,所以大家对文件里有时有差错漏没修改到的地方都不太在意;不过这种问题遇到这位“明星弟弟”这里就大相径庭了:看到第二版打印出来的文件里依然有没有修改到文字时,便脸色发黑“都给你们圈出来了你们居然还没有修改,这不是工程师的工作态度”!我自己也曾经出现过一次类似的问题,因为看跳了行给改漏了,觉得老脸挺挂不住的:真尴尬,有损中国工程师的形象啊!心里暗暗嘱咐自己:下次绝对不能重蹈覆辙。</h1><h1> 从贡萨洛开始到后来接触到的委国工程师和古巴工程师们,让我们更加了解了西方人是如何要求图纸文件完美度的。</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