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赋

一棵树

赤壁赋①

苏轼

1．壬戌②之秋，七月既望③，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④，诵明月之诗⑤，歌窈窕之章。少焉⑥，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⑦之间。白露⑧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⑨，凌万顷之茫然⑩。浩浩乎如冯虚御风⑪，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⑫。

①选自《苏轼文集》卷一(中华书局1986年版)。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苏轼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元丰五年(1082)秋冬，苏轼先后两次游览了黄州附近的赤壁，写下两篇赋。本文是第一篇，又称《前赤壁赋》。

②〔壬戌]指宋神宗元丰五年。

③ 〔既望]过了望日后的第一天，通常指农历每月十六日。

④〔举酒属(zhǔ)客]举起酒杯，劝客人饮酒。属，同“嘱”，劝请。

⑤〔明月之诗]和下文的“窈窕之章”分别指《诗经·陈风·月出》及其诗句。这首诗的第一章有“舒窈纠(jiǎo)兮”的句子，窈纠，同“窈窕”，所以称为“窈窕之章”。

⑥ [少焉]一会儿。

⑦ 〔斗(dǒu) 牛]斗宿和牛宿，都是星宿名。

⑧ 〔白露]指白茫茫的水气。

⑨ 〔纵一苇之所如]任凭小船漂去。纵，放任。一苇，比喻船很小，像一片苇叶。出自《诗经·卫风·河广》:“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杭，同“航”)如，往。

⑩ 〔凌万顷之茫然]意思是船在广阔浩茫的江面上飘荡。凌，在……之上。万顷，指广阔的江面。茫然，旷远的样子。

⑪ 〔冯(píng)虚御风]凌空驾风而行。冯，同“凭”，乘。虚，太空。御，驾。

⑫ 〔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脱离人世，升入仙境。羽化，指飞升成仙。

2．于是饮酒乐甚，扣舷①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②，击空明兮溯流光③。渺渺兮予怀④，望美人兮天一方⑤。” 客⑥有吹洞箫⑦者，倚歌⑧而和之⑨。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⑩。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⑪。

①〔扣舷]敲着船边，指打着节拍。

②〔桂棹兮兰桨]桂木做的棹，兰木做的桨。

③〔击空明兮溯流光](桨)划破月光下的清波，(船)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空明，指月光下的清波。流光，江面浮动的月光。

④〔渺渺兮予怀]我心里想得很远。渺渺，悠远的样子。

⑤ 〔望美人兮天一方]眺望美人，(美人)却在天的那一边。美人，指所思慕的人。

⑥〔客]指与苏轼同游的人。

⑦〔洞箫]管乐器的一种。

⑧〔倚歌]依照歌曲的曲调和节拍。倚，依。

⑨〔和(hè)之](用箫)随着歌声伴奏。

⑩〔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了尾声细弱而婉转悠长，如同不断的细丝。袅袅，形容声音婉转悠长。缕，细丝。

⑪ 〔舞幽壑(hè)之潜蛟，泣孤舟之嫠(lí)妇了意思是，箫声使深谷中的蛟龙听了起舞，使独坐孤舟的寡妇听了落泪。幽壑，深谷。嫠妇，寡妇。

3．苏子愀然①，正襟危坐②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③?”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⑤，此⑥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⑦其破荆州⑧，下江陵⑨，顺流而东也，舳舻⑩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⑪，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⑫，侣鱼虾而友麋鹿⑬，驾一叶之扁舟，举匏

① 〔愀(qiǎo)然]容色改变的样子。

②[危坐]端坐。

③[何为其然也](曲调)为什么这样(悲凉)呢?

④〔夏口]古镇名，在今湖北武昌的西面。

⑤〔山川相缪(liáo )，郁乎苍苍]山水环绕，草木茂盛。缪，同“缭”，盘绕、围绕。

⑥[此]这地方。

⑦[方]当。

⑧〔破荆州]建安十三年(208)，曹操南击荆州，当时荆州刺史刘表已死，刘表的儿子刘琮( cóng)投降曹操。荆州，跨今湖北、湖南等地。

⑨〔下江陵]刘琮投降曹操以后，曹操又在当阳的长坂击败刘备，进兵江陵。下，攻占。江陵，当时荆州首府(在今湖北荆州)。

⑩〔舳舻(zhúlú)] 船头和船尾的并称，泛指首尾相接的船只。

⑪ 〔酾(shī)酒临江，横槊(shuò)赋诗]面对大江斟酒，横执长矛吟诗。酾酒，斟酒。槊，长矛。

⑫〔渔樵于江渚之上]在江边捕鱼砍柴。渔樵，捕鱼砍柴。

⑬〔侣鱼虾而友麋鹿]以鱼虾为伴，以麋鹿为友。

樽①以相属。寄蜉蝣②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③。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④得，托遗响⑤于悲风。”

4．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⑥。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⑦；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⑧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⑨。”

5．客喜而笑，洗盏更⑩酌。肴核⑪既尽，杯盘狼籍⑫。相与枕藉⑬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⑭。

①〔匏(páo)樽]用葫芦做成的酒器。匏，葫芦的一种。

② 〔蜉蝣(fúyóu)] 一种昆虫。幼虫生活在水中，成虫有四翅，常在水面飞行，生存期极短。古人说它朝生暮死。这里用来比喻人生短暂。

③[一粟]一粒米。

④ 〔骤]一下子，很轻易地。

⑤ 〔遗响]余音，指箫声。

⑥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意思是，所有一去不复返的(事物)就像这不断流去的江水，虽然流动不止，却如同未曾流去;所有增减盛衰的(事物)就像那时圆时缺的月亮，虽然变化不止，却终究如同没有增减。斯，指江水。虚，缺。彼，指月。卒，终究。消长，消减和增长。

⑦〔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如果从那变化的一面看，那么天地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动)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将，这里表示假设。

⑧〔物与我皆无尽]万物同我们一样都是永恒的。

⑨〔是造物者之无尽藏(zàng)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是自然界无穷无尽的宝藏，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适，这里有“享有”的意思。

⑩[更］再。

⑪[肴核]菜肴和果品。

⑫ 〔狼籍]同“狼藉”。

⑬ 〔相与枕藉 (jiè)] 互相枕着垫着。藉，垫着。

⑭ 〔既白]天明。白，明亮。

提示与练习

1．文言文中，某些实词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下常常发生词类活用。指出下面句中加点词语的活用现象并归类。

(1)且庸人尚羞之

(2)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3)左右欲刃相如

(4)宁许以负秦曲

(5)侣鱼虾而友麋鹿

(6)舞幽壑之潜蛟

(7)顺流而东也

2．《赤壁赋》运用传统赋体主客问答的形式，真实而巧妙地展现了作者情感的变化过程，渗透着对生命的思考，表达了对人生的态度。阅读文章，结合对话的具体内容和情境，说说作者阐述了怎样的人生哲理，寄寓了怎样的生命情怀。

3.《赤壁赋》记叙了作者与朋友月夜泛舟赤壁的所见所感，写景、抒情、说理浑然一体。反复诵读，说说作者是如何将情、理融入景物描写之中的。

4．归有光善于借助家庭生活小事、日常场景来表现人物的风貌，寄托自己的深情。从《项脊轩志》中找出两例，并简要分析。

5．《赤壁赋》语言优美生动，行文如行云流水;《项脊轩志》语言朴实，看似平淡无奇却饱含深情。仔细品读，结合具体语句，谈谈对两篇文章语言特点的理解。

参考答案

1.

意动用法:

(1)羞，以….为羞。

(2)先，以……为先;后，以……为后。

(5)侣，以……为侣;友，以……为友。

使动用法:

(4)负，使……承担。

(6)舞，使……跳舞。

名词活用为动词:

(3)刃，用刀杀。

(7)东，向东。

2．

(1)主客问答是汉大赋中经常采用的一种方式，其中往往是客人说出一套，有理有据，显得很雄辩，而主人则后发制人，说出一套更玄妙的道理。这种主客对话，互相补充，互相生发，妙趣横生。本文也采用主客问答这一方式，其中客人所说的代表了作者思想的一面，而主人所说的代表了其思想的另一面。最后主人说服了客人，客人对主人的议论表示心悦诚服地接受，表明其思想上的矛盾达到了统一。

(2)作者以庄子的齐物思想(主要是相对主义)来解释人生，表现出随遇而安、旷达自适的人生态度。客人听到洞箫的呜咽之声而引出关于人生无常的议论，其实表现了作者人生态度中悲观的一面。主人引人庄子齐物的思想，阐述变与不变的道理，主张应采用一种委运自然、尽量享受大自然的生活态度，从而否定前一种态度。从本质上说，这是苏东坡在思想上的“突围”。

3．

《赤壁赋》通篇以景贯穿，风和月是主景，山和水辅之，全文紧扣风、月展开描写与议论。以风、月之景开卷，又于文中反复再现风、月形象。歌中的“击空明兮溯流光”则是由“景”人“理”的转折。客的伤感起于曹操的“月明星稀”，终于“抱明月而长终”“托遗响于悲风”的悲哀，仍然不离“风”“月”二字。苏子的对答，亦从清风、明月人“理”：“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景物的连贯，不仅在结构上使全文浑然一体，精湛缜密，而且还沟通了全篇的感情脉络，起伏变化。起始时写景，是作者旷达、乐观情状的外观；“扣舷而歌之”则是因“空明”“流光”之景而生，由“乐甚”向“愀然”的过渡；客人寄悲哀于风月，情绪转入低沉消极；最后仍是从眼前的明月、清风引出对万物变异、人生哲理的议论，从而消释了心中的感伤。景物的反复穿插，丝毫没有给人以重复拖沓的感觉，反而在表现人物悲与喜的消长的同时，再现了作者矛盾心理的变化过程，最终达到了全文诗情画意与议论理趣的完美统一。

4．本题是开放性题目，学生回答时言之成理即可。

示例:

(1)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

“娘以指叩门扉”，作者的母亲不是用手或掌或拳，而是“以指”叩门扉，可见用力之轻。不是“敲”“打”门扉，而是“叩”，与前所言“以指”相应，母亲轻轻叩门扉的形象立现眼前，由此动作不难想象后面的话语“儿寒乎?欲食乎”，亦是十分关切之中又十分温和,关切是对其姐饥寒的关切，温和是对老妇人的温和，一个体贴人微的母亲形象跃然纸上。“吾从板外相为应答”的场景也让人头脑中立即浮想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相互应答的情境，生动形象。

(2)“比去，以手阖扉，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

祖母“以手阖扉”，双手轻轻地将门关上，想是怕影响孙儿读书，对孙儿的爱护之情自然而出。其“自语”——自言自语的行为和话语，体现出对孙子有所出息的期待。简单的动作，简单的言语，惟妙惟肖地表现了祖母对孙儿的疼爱与期待。

5．

本题是开放性题目，可根据自己的理解选择具体文句加以分析。

示例:

《赤壁赋》是文赋，其语言主要有以下特点：一是语言的参差之美。有散句，有整句。

(1)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2)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3)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以上句子整散相间，错落有致。)

二是语言的韵律之美。赋是韵文，本来要求押韵，文赋虽不同于律赋，但也要求押韵。

(1)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2)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以上句子音韵和谐，朗朗上口。)

三是多用对仗、排比。苏轼写赋有意打破律赋的字句限制，使之如散文那样富于伸缩性，形式上自由洒脱，文句上富于变化，这些特点在《赤壁赋》中都有集中的体现。

《项脊轩志》是散文，其语言主要有以下特点:

一是质朴之美。以质朴、平常的语言传达深情是其特色。

(1)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这几句是写经过修缮后的项脊轩的美好夜景，体现出作者内心的欣喜之情。不用明丽的色彩，不事渲染，浅显明白的文字使景物如画。

(2)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枇杷树本来是无思想感情的静物，作者以平实的语言，把它的种植时间与妻子逝世之年联系起来，移情于物。只说树在生长，不说人在思念，产生了“不言情而情无限，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

二是蕴藉之美。语言含而不露，耐人寻味。

(1)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

作者善于抓住富有特征的细节，来描写一个大家庭四分五裂之状，以反映归家的败落。归家原本庭院南北相通，是一个整体。自从“诸父异爨”后，设置了许多小门，墙壁到处都是(四分五裂之状)。先用篱笆相隔，后来更用一堵堵墙壁阻断往来(“始为篱，已为墙”)。尤其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寥寥几笔，将颓败、衰落、混乱不堪的情状表现得淋漓尽致。

(2)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

这是妻家小妹所问，而她们更多应是听姐姐所说。可知，归有光的妻子平时也与姊妹谈论家里“阁子”的事。

(3)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

可见“不修”与其妻死有一定的关系。一则可能妻子死后无人再细心打理，二则妻子死后，作者也无心打理，由是室渐坏，而又无心修。

，。 作者学习唐宋八大家古文，是“唐宋派”，写作追求“不事雕琢，而自有风味”，这一点从《项脊轩志》中可以窥见一斑。

关于“思考与实践”

1．本题意在结合单元立意“心灵深处”，对五篇古诗文进行总结回顾，引导学生了解五位作者的人生经历，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梳理文章中体现的各自的人生态度与情感。

提示

解答本题，要深人了解五位作者，需要理解他们的人生态度与课文中表现的情感。人生态度是个体对生活的认识，有消极积极、乐观悲观、入世出世等区别。情感是个体对事物内心体验、心理反应，有喜怒哀乐、憎恨怨愁等。概括作者的人生态度要从整体上把握，分析作者的情感则可将变化的情感具体化。

参考答案

　　2．本题意在引导学生分析作者是如何借助客观事物，抒发主观情思，做到物我交融的。

提示

本单元课文在写作手法上都具有借物抒情的特点。《归园田居》(其一)不直接写黑暗的官场，而是写田园风光的优美、回归自然的欢欣，委婉地表达了远离官场的抉择;《将进酒》不直接写政治上的失意，而是极写与朋友的饮酒欢宴，来抒发或悲叹或激愤或欢乐或狂放的情感，表达“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用世之心;《赤壁赋》不直接写仕途失意，而是借传说中赤壁之战古战场上的风与月，抒发对人生变与不变的哲思，表现出作者在人生格局上的突破;《项脊轩志》不直接写长期的科举失意，而是借项脊轩这间小书房表达对死去的祖母、母亲和妻子的怀念之情。作者的理想与追求、情思与志趣，通过所借助之物得到了充分的表达。本题是开放性题目，学生可任选其中一篇文章，选择其中最能体现借物抒情、物我交融的点进行分析，只要言之成理，自圆其说即可。

参考答案 略。

3．本题意在引导学生运用评点法阅读、学习古诗文。

提示

评点法是语文学习的一种重要方法。从评点内容看，可对课文内容、结构、手法等进行评点;也可对全篇、整段、句子或词语等进行评点。从评点篇幅看，既可是画龙点睛式的评点，也可是详解深剖式的评点。从评点位置看，有眉批、旁批、尾批等。本题是开放性题目，学生只要能够选择文章中的关键点进行评点即可。

参考答案 略。

《赤壁赋》课文导读

作者简介

苏轼(1036-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北宋伟大的文学家、书画家，开词中豪放派，对后代有深远影响。宋神宗时，苏轼因反对王安石创行的新法被贬官，先后到杭州、密州等地任职。公元1079年，御使李定等摘其讽喻诗中的诗句，诬陷他以诗诽谤朝廷，被捕下狱(乌台诗案)，后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轼的主要作品有《东坡七集》《东坡易传》《东坡乐府》《潇湘竹石图卷》《古木怪石图卷》等。

写作背景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在这里，他经常到赤鼻矶游览眺望，或泛舟江中。公元1082年，苏轼又来到这里。这时的他已年近半百，站在矶头，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想起自己建功立业的抱负尚未实现，不禁俯仰古今，浮想联翩，写下了名作《念奴娇·赤壁怀古》。这年的7月16日和10月15日，苏轼又两次泛舟游览赤壁之下的长江，写下了著名的《赤壁赋》和《后赤壁赋》。

知识梳理

基础字音

壬(rén)戌(xū) 举酒属(zhǔ)客 斗(dǒu)牛

桂棹(zhào)幽壑(hè) 嫠(lí)妇 愀(qiǎo)然

舳(zhú)舻(lú) 酾(shi)酒临江 横槊(shuò)

匏(páo)樽(zūn) 蜉(fú)蝣(yóu)

文言知识

1．通假字

(1)举酒属客 同“嘱”,劝请

(2)浩浩乎如冯虚御风 同“凭”,乘

(3)山川相缪 同“缭”，盘绕、围绕

(4)杯盘狼籍 同“狼藉”

2．词类活用

(1)名词活用作动词

歌窈窕之章 歌咏

扣舷而歌之 唱歌

下江陵 攻占

顺流而东也 向东进军

(2)名词活用作状语

羽化而登仙 像长了翅膀似的

乌鹊南飞 朝南、往南

西望夏口 朝西、往西

(3)形容词活用作动词

不知东方之既白 明亮

(4)形容词活用作名词

击空明兮溯流光 月光下的清波

(5)副词活用作动词

肴核既尽 用尽、吃完

(6)使动用法

舞幽壑之潜蛟 使……起舞

泣孤舟之嫠妇 使……哭泣

(7)意动用法

侣鱼虾而友麋鹿 以……为伴

侣鱼虾而友麋鹿 以……为友

3. 古今异义

(1)望美人兮天一方

古义：所思慕的人，古人常用来作为圣主贤臣或美好事物的象征。今义：美貌的人。

(2)凌万顷之茫然

古义：在……之上。今义：欺辱，欺侮。

(3)凌万顷之茫然

古义：旷远的样子。今义：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4)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古义：对人的尊称，多指男子。今义：儿子。

(5)徘徊于斗牛之间

古义:斗宿和牛宿，都是星宿名。今义:驱牛相斗比胜负的游戏；相斗的牛；挑逗牛与牛或牛与人相斗。

泣孤舟之嫠妇 使……哭泣

(7)意动用法侣鱼虾而友麋鹿 以……为伴侣鱼虾而友麋鹿 以……为友

4.特殊句式

(1)宾语前置句

何为其然也

而今安在哉

而又何羡乎

(2)定语后置句

凌万顷之茫然

客有吹洞箫者

(3)状语后置句

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

(4)主谓倒装句

渺渺兮予怀

(5)判断句

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固一世之雄也

此非曹孟德之诗乎

(6)被动句

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

(7)省略句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相与枕藉乎舟中

文本探究

文章结构

第1段:写作者与友人夜游赤壁的情景

第2段:写作者饮酒放歌的欢乐与客人箫声的悲凉

第3段:写客对人生短促无常的感慨

第4段:写作者对人生变与不变道理的阐释

第5段:用简短的叙事结束全篇

文章主旨

课文通过描写泛游赤壁的所见所闻，以及主客之间的相互辩驳，反映了作者由故作旷达到陷于苦闷，又由苦闷到解脱的思想过程，表现了作者在“乌台诗案”遭到巨大的挫折后，虽身处逆境却仍然热爱生活的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重难点解读

1．本文采用了主客问答、抑客扬主的形式，如何理解“客”的存在?

“客”的存在是对“主”苏子极好的衬托：“客”的落寞伤感，反衬出苏子身遭贬谪、身处逆境而不消沉、不颓废的人生智慧；“客”的悲观消极，反衬出苏子乐观、旷达、洒脱的积极情怀。

2.《赤壁赋》的写作特色是什么?

①“以文为赋”、骈散结合。本文既保留了传统赋体的那种诗的特质与情韵，同时又吸取了散文的笔调和手法，打破了赋在句式、声律的对偶等方面的束缚，更多是散文的成分，使文章兼具诗歌的深致情韵，又有散文的透辟理念，特别宜于诵读，并且极富声韵之美，体现了韵文的长处。

②形象优美，善于取譬。如连用的五个比喻，渲染了箫声的悲凉，将抽象而不易捉摸的声音写得具体可感，效果极佳。

③情、景、理融为一体。全文融景、情、理于一炉。景则水月流光，情则哀乐相生，理则物我相适。其间杂以呜呜箫音，悠悠古事。体物写志，不离眼前景；议论、抒情又不囿于眼前景。情因景生，景以情显，由情入理。

④主客对答的辞赋结构。主客对答是赋的传统手法，主客一般是作者一人的化身。

《赤壁赋》参考译文

壬戌年的秋天，七月十六日，苏先生与友人乘船在赤壁下游玩。清风缓缓吹来，江面平静没有波澜。举起酒杯劝客人饮酒，吟咏《诗经·陈风·月出》一诗。一会儿，月亮从东山上升起，在斗宿和牛宿之间徘徊。白茫茫的水气笼罩着江面，波光连着天空。任凭小船漂去，在广阔浩茫的江面上飘荡。多么辽阔啊，像是凌空驾风而行，不知将停留在何处;多么飘逸啊，好像脱离尘世，升入仙境。

那时喝着酒，快乐极了，敲着船舷打着拍子唱起来。歌词说：“桂木做的棹啊兰木做的桨，桨划破月光下的清波啊，船儿在月光浮动的水面上逆流而上。多么悠远啊我的情怀，眺望着美人啊，她却在天的另一方。”客人中有吹洞箫的，依照歌曲的曲调和节拍吹箫伴奏。箫声鸣鸣，像是怨恨又像是思慕，像是哭泣又像是倾诉，尾声细弱而婉转悠长，如同不断的细丝。箫声使深谷中的蛟龙听了起舞，使独坐孤舟的寡妇听了落泪。

苏先生不禁改变容色，整理了衣裳端坐着，问客人说：“曲调为什么这样悲凉呢?”客人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不是曹孟德的诗吗？向西望是夏口，向东望是武昌，山水环绕，一片苍翠，这不是曹孟德被周瑜围困的地方吗？当他夺取荆州，攻占江陵，顺着长江东下的时候，战船首尾相接长达千里，旌旗遮蔽天空，面对大江斟酒，横执长矛赋诗，本来是一代英雄啊，可如今又在哪里呢？何况我同你在江边捕鱼打柴，以鱼虾为伴，与麋鹿为友，驾着一叶孤舟，举杯互相劝酒。像蜉蝣一样寄居在天地之间，渺小得像大海中的一粒米。哀叹我生命的短暂，而羡慕长江的流水无穷无尽。希望同仙人一起遨游，与明月一起长存。我知道这是不可能轻易得到的，因而只能把这箫声寄托在悲凉的秋风中。”

苏先生说：“你也理解那水和月亮吗？所有一去不复返的事物就像这不断流去的江水，虽流动不止，却如同未曾流去；所有增减盛衰的事物就像那时圆时缺的月亮，虽然变化不止，却终究如同没有增减。如果从变化的一面看，那么天地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动，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如果从不变的一面看，万物同我们一样都是永恒的，又何必羡慕它们呢！再说，天地之间，万物各有主人，假如不是为我所有，即使是一丝一毫也不能得到。只有这江上的清风和山间的明月，耳朵听到了就成为声音，眼睛看到了就成为色彩，怎样获取它们也无人禁止，怎样使用它们也不会用完，这是自然界无穷无尽的宝藏，而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

客人高兴地笑了，洗净杯子，重新斟酒。菜肴和果品已经吃完了，杯盘凌乱地放着。大家互相枕着垫着睡在船中，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

《赤壁赋》课文解读

《赤壁赋》作于元丰五年(1082)，是苏轼于“乌台诗案”获释后，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时所作。作者先后两次游览黄州附近的赤壁(黄州的赤鼻矶，并非三国时期赤壁大战处),写了两篇游记，课文所选是第一篇，又称《前赤壁赋》。

《赤壁赋》以主客问答的形式，以风与月为主景，山与水为辅景，紧扣风与月展开描写与议论，阐发了变与不变的哲理，以“物各有主”得到解脱，表现了作者乐观旷达的胸襟。全文共有五个段落。

第1自然段，写作者与友人夜游赤壁的情景。开头一句“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寥寥二十个字，写出了出游的时间、人物、方式、地点，一个“泛”字，也写出了出游的心境--漫无目的、悠游自在。清凉的秋夜，他们尽情投入大自然的怀抱，领略秋江夜色之美。徐来的清风，平静的水波，让人心胸开阔，兴意勃发，于是纷纷举酒同欢，赋诗抒怀。月亮渐渐地出来，“白露横江，水光接天”，何等的幽静旷渺、赏心悦目，作者也确乎陶醉其中，以至感到进入了“羽化而登仙”的境界。读者也仿佛随着作者的文字，与他们同享此刻的良辰美景，流连其中，乐而忘返。

第2自然段，写作者饮酒放歌的欢乐与客人箫声的悲凉。作者先用“于是”一词承接上文，面对如画美景，怎能不开怀畅饮、对酒当歌呢?接着便有了“扣舷而歌”，有了“倚歌而和”。这一部分，所唱歌词中“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是作者立意所在，是关键句。“美人”指代君主，虽然现在身处贬境，苏轼所“怀”者，仍然是为君分忧、为国分难，表现出积极用世的思想。而“渺渺兮予怀”正是其思忠君用世而不可得的表现，正因如此，才不得不“望美人兮天一方”。对于客之箫声的描写，“怨”“慕”“泣”“诉”四个字尤为精彩，也写出了“哀”的特点。“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写箫声结束。“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则用夸张的比喻，写箫声产生的出神入化的效果。歌、箫声起，客的情绪开始由“乐”转“悲”，也由此引出下文主客对宇宙自然变与不变的对答。

第3自然段，写客对人生短促无常的感慨。作者由眼前之境引发疑问，自然把文章从叙事转到抒情、议论，过渡自然。接着写客的回答，以千古闻名的赤壁大战、一世之雄的英雄曹操为例，以曾经的傲视群雄与今天的业已不在进行对比，推论出世事的变幻、人生的无常，最终得出“吾与子”如“蜉蝣”暂寄“天地”，如“沧海之一粟”这一令人怅惘的结论。这一段中，眼前所见是实写，曹操的声势、气派是想象，作者于此渲染铺陈，气势充沛，体现出“赋”的特色，但一句“而今安在哉”却让所有的铺垫蓄势陡然而落，情思顿挫，促人深思，令人警醒。既然像曹操那样的英雄，而今都已不在，何况身处逆境中的你我呢?悲从中来，想超脱尘世又无法逃避现实，真是哀伤到极点。结句“托遗响于悲风”，更写出一片哀苦。

第4自然段，写作者对人生变与不变道理的阐释。作者首先拾取眼前景物—— 身边的江水和天空的明月，以两种事物变与不变的现象，引出逝者如斯、盈虚有数的道理。这里虽然提到了变与不变，其实要阐释的只是不变这一层意思，把“变者”与“不变者”相提并论，可使文章产生波澜。接下来，作者用“且夫……”，更深一层地阐释自己的见解，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大家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时机，享受大自然给予的无限美景。这一番谈话，彻底一扫因箫声、客答而生的悲凉之感，曾经沉重无比的心情，至此也就一下子得到解脱，由苦变乐，开始“共适”眼前清风明月。

第5自然段，用简短的叙事结束全篇。客被主说服，愁容换却，开始“喜而笑”，重新回到月亮初升时的状态，“洗盏更酌”，开怀畅饮，直至“肴核既尽，杯盘狼籍”，最终带着无限的满足，无忧无虑地睡去，“不知东方之既白”。“喜而笑”与前文“饮酒乐甚”的“乐”，以及“怨”“慕”“泣”“诉”“愀然”“哀”“羨”等描写情感变化的词语联属一气。“东方之既白”与开头的“泛舟”“月出”遥相呼应，写尽“适”字之趣。

课文将写景、抒情、说理融为一体，相互辉映。课文自始至终以写景贯穿，其中风和月是主景，山和水辅之，作者抒发情感、展开议论，也是紧紧围绕风和月，结构紧凑，浑然一体。首先写月夜泛舟大江，饮酒赋诗，展现因美景而使人忘怀世俗的快乐心情；再从凭吊历史人物的兴亡，感受到人生短促，变动不居，从而跌入现实的苦闷；最后阐发变与不变的哲理，说明人类和万物同样是永久地存在，表现了旷达乐观的人生态度。诗情、画意、理趣合一，达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

以文为赋的体裁，使得文章别具情韵。课文具有赋的文体特征，如开头结尾都有短幅叙事，中间有主客问答，深化了对抽象道理的理解与认识，达到了认识的升华。另一方面，作者没有照搬魏晋六朝时代赋的写法，而是吸取了散文的笔调和手法，打破了赋在句式、声律、对偶等方面的束缚，使文章兼具诗歌的深致情韵。如文中所铺张的内容，主要不是景物和事件，而是抽象的道理，但所讲抽象的道理是通过比喻、想象、联想等修辞手法以及凭吊古人和耽赏风月等方式完成的，并不空泛或枯燥。

课文的语言自然优美、生动形象。句式韵散结合，讲究排偶，排比有气势，散句有韵味，使文章更像一首散文诗。如“清风徐来”描写清风微微地从容不迫地吹拂，营造出静谧舒畅的境界。“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中，“纵”“凌”写小舟在宽阔江面上随波荡漾；“茫然”既写视觉景象又传达出具体感受，生动形象，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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