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玉毁琴

刘东风

关于“摔琴”的故事，人们熟知的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戴逵破琴拒司马，楚庄王砸琴思勤政，王子猷掷琴悼亡弟。除此之外，还有个“伯玉毁琴斐帝京”。

送魏大从军

唐 陈子昂

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

怅别三河道，言追六郡雄。

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

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

初唐诗人陈子昂（659年或说658/661年-700年或说699/702年），字伯玉，生于唐梓州射洪（今四川省遂宁市射洪市）一个富裕人家。这首《送魏大从军》一诗，比其《登幽州台歌》更彰显其“诗骨”风貌，风骨峥嵘，寓意高远，立志报国，苍劲有力。八句诗连用五个典故：汉代骠骑将军霍去病有“匈奴未灭，无以为家”之志；春秋时魏绛曾有和戎政策消除晋国边患之举；《史记·货殖列传》有载：“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诗中“三河道”即都城长安送客的地方，一如“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之灞陵；“六郡雄”原指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这六地豪杰，这里特指西汉时在边地立过功的赵充国；东汉车骑将军窦宪大破匈奴单于后，乘胜追击，一直追上燕然山，在山上刻石纪功才班师回朝。整首诗借送别之际，瞻仰古人，后启来者，励志报国，慷慨悲壮，豪放雄浑。
年少时，陈子昂侠骨丹心，尚武好剑，期冀在沙场上借金戈铁马建立功勋。一次击剑时误伤无辜，陈子昂才弃武从文。几年的闭门谢客、寒窗苦读，陈子昂博览群书、学涉百家，于调露元年（公元679年）出三峡，上长安，入国子监备考；次年科举考试名落孙山，不得不打道回府悬梁刺股继续攻读功名。“数年之间，经史百家，罔不赅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三年后，陈子昂再次踌躅满志入京应考，可是等待他的还是落榜。
一日，落榜的陈子昂垂头丧气地徘徊在长安街头。
“传世名琴，百万出售！百万名琴！”陈子昂被一阵叫卖声吸引了过去。挤进围观的人群，陈子昂只见一个人怀抱一张古琴正在叫卖，围观者个个都说是张好琴，只可惜太贵，无一人向迩。陈子昂看了半天，突然走上前，豪横地一掷千金，没有讨价还价，不落一个子儿地将琴买下。周围吃瓜群众个个瞪大眼睛，都被眼前这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年轻人的举动惊呆了。大家很好奇，那到底是张什么琴？是钱多人傻还是真的物有所值？他们只想买家现场试一试，让大伙一饱耳福。
“诸位如有兴趣，明日此刻，就在我身后这家酒庄，吾操此琴请客，您尽管听琴饮酒。”陈子昂收拾好名琴，便踅进了巷子深处。
次日，酒庄里来了不少人，从衣着打扮来看，文人雅士有之，达官贵人者有之，街头混混亦有之。陈子昂净手更衣，请出昨日那张千金之琴，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琴桌上，然后正冠端坐，轻拢袖袂，呼吸调匀，眼帘轻垂。大伙儿鸦雀无声，屏息凝神，伸长了耳朵去迎接天籁之音。
良久，都没有听到悦耳的琴音，仿佛只有窒息般的沉寂。起眼一看，陈子昂双手停在琴弦上方，一动不动，整个人像尊菩萨。突然，陈子昂站起身，举起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千金之琴砰的一声碎成了三截，把所有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蜀人伯玉，虽无二谢之才，但有屈原、贾谊之志。自蜀入京，携诗文百轴，四处求告，竟不为人知。琴乃乐贱工之乐，吾辈志在社稷，焉有闲情蓄之！”说罢，陈子昂将早已准备好的诗文分发到众人手中，大家争相传阅，个个感叹，文如其人，诗如其名，高昂清峻、雄浑苍凉，古朴苍劲，真知灼见。座中有一人，他就是京兆司功（掌管建筑工程）王适，他读了陈子昂的诗作之后，惊叹道：“此子必为天下文宗矣！”
很快，伯玉毁琴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当然，跟随者故事的传播还有陈子昂的诗文。一日之内，名满京城，消息很快传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两年后，陈子昂考取进士，任麟台正字，后升为右拾遗。
一张琴，千金求；伯玉毁琴，声华溢都，遂愿功成。陈子昂完成了一次最完美的炒作，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推销了出去，实现了功名路上的逆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