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

飞行者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草 原 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杨平川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2024.3</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辽阔无垠的草原,除了人类和他们饲养的牛马羊骆驼狗外,还有数不尽的野生动物在此繁衍生息。其中最神秘最琢磨不透的,我以为就是草原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小的时候,通过大人的述说和阅读书籍,知道狼来了的故事,知道狼外婆的故事,知道狼是一种奸猾凶残的动物。它们会结成队伍,在获取猎物时分工明确,有直接追击的,有迂回伏击的,对猎物可以一击致命,也可以在掌中把玩。不像人们称呼虎为威虎,狮为雄狮,虽然它们也是肉食动物,也是以凶残出名。而对狼,人们称之为恶狼。总之,虽然狼离我遥不可及,但在我的心目中没有什么好印象,提起狼,总会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span></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想到的是,当我1968年插队下乡来到苏尼特草原后,竟与狼结下了不解之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一次知道草原狼的凶残是在1969年的春天。一天早上到牧民白音那家,喝茶的时候他告诉我,第一畜群组的马群被狼袭击了,有十几匹马驹子被咬伤了,一会儿去马群帮忙治疗。白音那曾经当过兽医,大队派人一早来通知他去帮忙。喝完茶,我跟着白音那一起赶往大队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队部西边的草场上聚集着500多匹马。被狼咬伤的马驹子已经被牧民们栓在一起。只见那些可怜的马驹子,有的屁股被撕咬开了一扎长的口子,有的脖子下被咬的血淋淋的翻着肉,真是惨不忍睹。白音那下了马,立即参与到治疗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白音那给马驹清理完伤口,打完消炎针,然后用针和线把伤口缝合好,最后让牧民把油漆涂抹在伤口上。我问为什么要抹油漆,他说天气转暖了,抹油漆是防止苍蝇下蛆。数了数,一共有19匹小马驹被咬伤。处理完受伤的马驹,天已经快黑了。马倌夏日布告诉白音那马群受袭的经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草原上的马群,是一匹儿马(公马)带20多匹母马,20多匹小马,还有10多匹骑马(骟马)所组成。有儿马的保护,狼是不敢袭击马驹的。一个大的马群由十来个儿马群组成,平时相安无事,各有各的地盘,只有需要打马鬃打烙印时才由马倌赶到一起。一个大群由两个马倌管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问题出在头天晚上。新上任的马倌夏日布,为了防止马群啃青走的太远,在天即将黑了的时候把十多个儿马群赶到了一起。所谓啃青,就是在4月底5月初时,遇到雪水多气候温暖的年份,有的牧草早早冒出青芽。马儿贪吃这些嫩嫩的青芽,要走很多路才能吃饱。当然,马倌就要跑很多路才能找到马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没有经验的马倌夏日布,为了偷懒,竟然在晚上把分散的马群赶到了一起。这一下就出了问题了。当马倌走了以后,马群乱了套,在漆黑的夜幕中,儿马找母马,母马找小马,小马找母马,骟马到处乱跑,各找各的群。马的嘶鸣声和马蹄声在夜空中回荡。恰恰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凶残的狼突袭了马群,它专挑失去母马保护的马驹下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联想到初春时,在额尔敦敖包的一户牧民被狼咬死4头小牛犊,附近查干敖包牧场牧民羊群被咬死几十只,公社决定各大队在5月1日前后统一开展打狼活动。</span></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5月初的一天,一大早,大队能出门的牧民都出动了。100多人,都把最好的蒙古袍穿上,把骑马打扮的漂漂亮亮。年轻姑娘们头盘雪白的绸缎,换上过年才穿的新蒙古袍,个个青春靓丽,美丽动人。小伙子们把骑乘的马鬃修剪的齐齐整整,马头上的鬃毛梳成小辫,扎上红布条,脚蹬擦的铮亮的黑马靴,手握套马杆,个个英姿勃勃。100多人,100多匹马,几十条牧羊犬,在老牧民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大队部西南20多公里外的额尔敦敖包走去。一路上,几十个年轻人赛起了马,拍打着骏马竞相疾驶,胆大骑术好的知青也紧跟了上去。刹时,马蹄隆隆,呐喊声声,沙尘遮天,牧羊犬们也欢快地追赶上去,那情景真是壮观极了。好几年没有举办过那达慕了,牧民们把打狼活动当成那达慕来办。骑术不好的知青跟着中年牧民们颠跑着紧跟了上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白音塔拉大队西南面和查干敖包牧场接壤的地方叫额尔登敖包,意思是富饶的山。这里的山绵延数十平方公里,坡上牧草丰美,沟里怪石嶙峋,生活着大量的野生动物:黄羊,野兔,山鸡,沙半鸡,百灵鸟,红狐,沙狐,草原狼,苍鹰,跳兔,草原鼠,数不胜数。到了山里,在老牧民的指挥下,人们每隔十几米留下一个人,等100多号人都到位后,老牧民向前一挥手,人们开始向西北方向走去。据牧民讲,狼在被追赶的情况下,为了呼吸顺畅,是顶风跑。在天天刮西北风的草原上,由东南向西北方向驱赶狼是不二的选择。这时,骑在马上的人们,有的引吭高歌,有的大声呼喊,一些中年人拿出带来的破盆烂勺拼命敲打起来,总之,就是想方设法制造声音,把狼从藏身的地方驱赶出来。几十条牧羊犬你追我赶,在前面嗅来嗅去,寻找着狼的踪迹和气味。</span></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觉已到中午时分。突然,牧羊犬们狂吠着向一个方向追去,几个年轻牧民也拍马追了上去。牧民们相互转告说可能赶出来一只狼,但并不去追。原来,在山的西北脚下的平坦草原上,事先有六七个马倌手握套马杆,在那里静候着。一旦有狼被驱赶过来,他们将用接力的方式追赶狼,直到狼被追的瘫倒在地,然后马倌们或用大紫檀木马鞭,或用马蹬,把狼腰砸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把狼赶出来以后, 赶狼的队伍就完成了任务 ,牧民们开始三五成群向自己家走去,打狼活动结束了。后来听说打死了一只公狼。</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选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69年10月下旬,牧民们都陆续搬到了冬营盘。在山里的秋营盘只剩下我们知青一户蒙古包。本来畜群组安排大队的马车来给我们搬家,但左等右等,马车迟迟不来。不能再等下去了。那天我下完夜准备去大队部找领导要车,顺便到公社供销社购买过冬的粮食和物品。同包知青马光说他要去公社给家里寄信,找领导要车的事就交给他。我告诉他,不管要不要的到车,明天天黑前都要回来,山里现在就我们一户,我一个人又要放羊饮羊,又要下夜,怕坚持不住。马光说没问题,骑马飞驰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白天放羊饮羊,相安无事。傍晚羊群回到营盘,饥肠辘辘的我赶紧烧茶做饭。吃完饭,坐在蒙古包门里,时不时透过门栓上的小孔看看外面。天完全黑了,外面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秋营盘没有羊圈,羊群晚上都在羊盘上趴卧。往常两个人时,我下夜时都要出去几次围着羊群转转,没有觉得害怕。可今天就一个人,突然觉得一种恐怖感涌上心头。当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时,突然听到外面羊群臊动起来。羊群一会儿轰隆隆跑到这边,一会儿又轰隆隆跑到那边。我打开手电筒,透过门栓小孔照出去,只能看到羊都站着,齐刷刷地扭头看着蒙古包,手电筒射出的灯光反射羊眼睛,一片亮闪闪,看着挺瘆人。我喂养的两条两岁的杂交细狗,只是站在门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这是怎么回事呢?突然,我想到大队有女知青放羊时碰到过狼,这会不会是狼啊?一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抓起菜刀紧紧握在手里。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span></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白天在山里放羊,就将羊群圈在很小的范围,不敢往远处走。天还很亮就把羊赶了回来。我伸长脖子不停的向公社方向看,盼望马光赶紧回来。结果,天已完全黑了也没见人影。当天晚上,又和头天一样,羊群总是不停的骚动,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终于又熬到了天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三天,白天放羊,晚上仍然没有马光的影子。又累又困又饿的我,气愤不已,心想马光这么不讲信用,可把我害惨了。这天半夜,羊群骚动的更厉害,咩咩叫着在营盘里不停的跑来跑去。突然,一种从没有听到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蒙古包后面的山石间传了过来。羊群停止了骚动,小狗也不发声了。我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心想这就是狼嚎叫的声音吧?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像是有六七只狼在仰天长啸。过了几分钟,狼停止了嚎叫。这时羊群又开始骚动起来。我想,狼不叫了,是不是要攻击羊群了?千万别让狼冲散了,要那样就损失大了,就无法给大队交代了。想到这里,我一咬牙,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握着菜刀,冲出蒙古包。我一出门,两只小狗站在我前面,冲着狼嚎的方向狂吠起来,我也大声喊叫。这真是狗仗人势,人借狗胆啊!慢慢的羊群安静下来,围着羊群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回到蒙古包里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span></p> <p class="ql-block">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四天上午,已经熬不住的我终于看到马光和马车出现在视野里。当马光跳下马向蒙古包走来时,我骑上马,头也不回地向冬营盘跑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冬营盘白音那家,饭也没吃倒头就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被叫醒。这时,离白音那家不远的地方,牧民们帮着把我们的蒙古包搭好了,马光也把羊群赶了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把遭遇详详细细讲给白音那听,他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他告诉我,秋营盘只剩你一家的时候,狼已经盯上你的羊群了,只是因为有人和狗,狼无法下口。那天你听到的狼叫,是一只母狼发出的声音,特点就是非常凄厉非常瘆人,而且听着像是好多狼叫。其实狼要发起攻击时,是默不作声的,这时最可怕。当狼嚎叫时,是因为没有机会下手将要离开时不甘心的反映。白音那调侃着说,那是狼跟你打招呼:再见了,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马光告诉我,他到大队时车倌在北面畜群组搬家呢。他只好先到公社供销社买好粮食和物品,然后去北面寻找车倌,第三天晚上才回到大队部,第四天一大早到公社拉上买好的东西就往回赶。我一想也是,谁去了也是这样,我把羊群扔下自己跑了也不对。马光我俩和好如初。</span></p> <p class="ql-block">乌云宝力格 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0年的5月初的一天,我们第三畜群组的七八个基干民兵,按照公社和大队的安排,到额尔敦敖包山里去打狼。搜寻到下午,在一个大岩石下听到了狼崽子的叫声。声音是从一个很小的洞里传出来的。当过兵的牧民巴图苏和让大家趴在洞的山石后面,等出去觅食的母狼回来后再打。天快黑时,一个牧民悄悄地说,母狼回来了!我看了半天,才发现洞口西边五六十米外的山石间,模模糊糊地看像是一只狼,匍匐着慢慢向洞口爬。几个民兵都把枪对准母狼,只等老巴一声令下就开枪。因为是逆光,我透过准星看过去,几乎什么都看不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山里的寂静。不知道是哪位扳动了枪机,或许紧张走了火?反正枪声一响,那只隐隐约约能看到的母狼瞬间没了踪影。天黑了下来,巴图苏和只好让人下洞去抓狼崽子。由于洞口太小,只好让瘦小的女民兵爬进去,外面两个人拉着腿,防止掉下去。最后掏出来5只小狼崽,还没有睁眼,毛茸茸的像刚出生的小狗崽儿。回到大队部,巴图苏和把死了的小狼崽剥下皮,挂在大队部屋檐下。我原来还想留一个小公狼长大了和狗配种,老巴不让,说狼喂不熟,会伤着小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发生的事挺让人不可思议。连着两天夜里,狼围着大队部嚎叫,像是哭泣,又像是怒吼,把大队部做饭的老崔吓的哆嗦不已。附近的民兵听说后带枪在大队部埋伏,结果当晚静悄悄没一点动静。民兵走后,狼又围着大队部折腾了几天才消停。</span></p> <p class="ql-block">  选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插队的日子里,真真实实感觉到草原狼的存在,但也实实在在没有见到成年狼的身影。狼的凶狠,狼的奸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和狼的那次遭遇也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几十年过去了,听大队的牧民说,由于经常打狼,加上草原人口增加,牲畜发展,家家户户网围栏的修建,牧民买汽车买摩托车的越来越多,公路也修到了嘎查(村,原来的大队),大大压缩了狼的生存空间。现在狼基本绝迹了,只听说在人迹罕至的边境线一带还有狼活动。狼虽然凶狠,但没有听说草原狼伤过人。现在想起来,狼袭击牲畜大都是冬春季节,食物匮乏,狼为了生存,不得不袭击牲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随着时代变化,作为自然界的强者,人类应当保护好自然界的野生动物,它们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是自然界生物链中不可或缺的链条,这当然也包括草原狼。现在,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希望人类给草原狼留出一片天地,让它们也能无忧无虑的生存下去。</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