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书法“草稿”皆为名作

庭祥

<p class="ql-block">  近来,我在学习欣赏书法名作时,突然有所感悟:中国书法史上的三篇书法名作竟然都是“草稿”,而非书写者为了获取展览大奖或者获取世人的青睐,而刻意的去构思、策划、书写,然后花费钱财去装帧制作。而是保留书写者的随兴、自在、心情的自由节奏,笔随心行,不经修饰,一挥而就的。</p> <p class="ql-block"> 王羲之画像</p> <p class="ql-block"> 《兰亭序》(局部)</p> <p class="ql-block">  《兰亭序》是一篇还没有誊写工整的“草稿”,因为是草稿,保留了最初书写的随兴、自在、心情的自由节奏,连思维过程的“涂”“改”墨渍笔痕,也一并成为书写节奏的跌宕变化,可以阅读王羲之当时不经修饰的一种即兴美学。第四行漏写“崇山”二字,第十三行改写了“因”,第十七行“向之”二字也是重写,第二十一行“痛”明显补写过,第二十五行“悲夫”上端有涂抹的墨迹,最后一个字“文”也留有重写的叠墨。</p><p class="ql-block"> 这些保留下来的“涂”“改”部分,如果重新誊写,一定消失不见,也就不会是原始草稿的面目,也当然失去了“行草”书法真正的美学意义。《兰亭序》真迹不在人世了,但是《兰亭序》确立了汉字书法“行草”美学的本质——追求原创当下的即兴之美,保留创作者最饱满也最不修饰、最不做作的原始情绪。</p> <p class="ql-block"> 颜真卿画像</p> <p class="ql-block"> 《祭侄文稿》(局部)</p> <p class="ql-block">  唐代中期被称为“天下行书第二”的颜真卿《祭侄文稿》,祭悼安史之乱中丧生的侄子,血泪斑斑,泣涕淋漓,涂改圈划更多,笔画颠倒错落,也是一篇没有誊录以前的“草稿”。《祭侄文稿》虽然属于草稿,但是从头到尾,变化有序,关系合理,笔墨的浓淡干湿,章法的起承转合,行与行之间的节奏性,时间性,都在颜鲁公悲痛欲绝的情绪下铺展开来,乱则不乱,不齐而齐。这种对笔墨的把握程度,把此稿推向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是安史之乱给予时代特殊的价值和意义所在,难怪张晏在其后题跋:“告不如书简,书简不如起草,盖以告是官作,虽端楷终为绳约,书简出于一时之意兴,则颇能放纵矣,而起草又能出于无心,是其心手相忘,真妙见于此也”。</p> <p class="ql-block"> 苏轼画像</p> <p class="ql-block"> 《寒食帖》(局部)</p> <p class="ql-block">  苏轼被贬黄州,在流放的慢闷苦郁里写下了《寒食诗》,两首诗中有错字别字的涂改,线条时而沉郁,时而尖锐,变化万千。《寒食帖》也是一篇“草稿”,被称为“天下行书第三”。《寒食帖》是苏东坡遭受人生低谷时候凄苦生活的自叙,全文为行书二首,共17行207字、笔蘸浓墨,娓娓道来。开篇行文字体较小,诗文写至后面时情绪似乎突然高涨,个个大字,跌宕起伏。诗中“年”“中"苇”“纸”四字皆用长竖牵丝,似乎述说着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哀伤,全诗皆笼罩在潮湿破败的氛围中。苏轼一生多次遭受贬谪,却愈发坚毅,正如他所言,“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伴卑田院乞儿”。此篇书法墨色饱满,飞扬飘逸,若是让东坡再写一遍,只怕是再也写不出来了。正符合他自己所提出的“无意于佳乃佳“的艺术观点。观这幅诗作,人们能感受到苏轼当时心中对自己境遇的不平与愤懑。他将愁苦可怜的境遇,写得如此大气磅礴,神采飞扬。苏东坡一生坎坷,屡遭贬谪,被贬黄州期间,虽然是名义上的团练副使,但是虚有其名,到处遭受监管。《寒食帖》用笔主要以侧锋为主,结体前文扁而偏肥、到了后文苏轼又穿插使用了一些瘦劲细长的字形,打破了整篇的呆板局势,使得全文显得富有变化。</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汉字书法有许多工整规矩的作品,汉代被推崇为隶书典范的《礼器》、《曹全》、《乙瑛》、《史晨》,也都是间架结构严谨的碑刻书法。然而东晋王羲之开创的“帖学”,却是以毛笔行走于绢帛上的行草。“行草”像在“立正”的紧张书法之中,找到了一种可以放松的“稍息”。三件书法名作都是“草稿”,也许可以解开“行草”美学的关键。“行草”隐藏着对典范楷模的抗拒,“行草”隐藏着对规矩工整的叛逆,“行草”在充分认知了楷模规矩之后,却大胆游走于主流体制之外,笔随心行,“心事”比“技巧”重要。“行草”摆脱了形式的限制拘束,更向往于完成简单真实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