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散文选（91）

秦中廷

朋友，玉 山

作者：陈平

我有一个多年的朋友，名叫玉山。名字真好听。其人有雕塑般的脸，大眼双眼皮，一米八多的身材，这在农村是不多见的，乡语村言叫“少找”。

这个朋友是我在农村下乡时认识并开始交往的，而认识的原由是因为玉山堂弟缘故。玉山的堂弟是村代销点的代销员，代销点就是我们知青小院的南邻，北窗开向我们的知青小院，我们买点什么东西只须朝南墙大喊一声，通过窗口就完成了交易，钱货两清，很是方便。玉山闲来无事时，经常到代销点找他堂弟打嘴磨牙，一来二去，我和玉山就认识并渐渐熟悉了。

原来是隔窗搭话，逐渐的变成玉山到知青小院，到我的宿舍来了，而且越来越勤，三两天必来一次。开始是白天来，到后来就不分白天黑天了，只要我在宿舍，只要他乐意，抬脚就到。那时，我们知青组是全县学先进的典型，为装门面置办的两个大书架就在我的宿舍里，书摆的满满当当，多为政治类和部分文革时期创作的高大全之类的小说。玉山来后必定先在书架前人模狗样的一本又一本翻书，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挨看，至于弄没弄明白书里到底写的何事何理，有何故事情节，只有鬼知道。但先看书的程序是必走完的，很是严格，有板有眼。夜深时，才悻悻而回。

那时，玉山家是村里的首富，关于这一点毫无争议。因为他有两个舅舅在国外，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南朝鲜，每年不定时的分几次给他的母亲寄外汇，寄一次也就是一、二百美元的样子。那会，一美元按照官价能换一块六毛四分钱，别看兑的比例不高，但在农民干一天只值一毛钱，干一年除分得的粮食外，不但分不到钱，还要向队里倒贴钱的年代，那可是了不得的巨款，是傍人不可想象的。但玉山从来没炫耀的意思，更没类似的事发生，在外人看来玉山就是个一般般，很普通的庄户青年，与别人绝没两样。

虽然那会到了文革后期，但左倾思潮还是很严重，至于在那个时代有重要海外关系的玉山家没有受到冲击，大概与玉山母亲实诚善良喜帮好助和玉山本人能吃苦，干活不使巧力有很大关系，何况我们村本来就是民风淳朴乡情浓厚孝重仁正。

玉山文化水没喝很多，也就是小学毕业考试还不及格的主。别看识字不是很多，可他特爱听广播，每天上坡下坡都拿着小收音机晃来晃去的很是扎眼，一到干活间隙就从布袋里掏出来听。这一听，还真让他听出了不少名堂，嘴里很是天文地理宇宙乾坤的，弄的我们这些纯正高中毕业的所谓的知青也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心血来潮的得意之作。不管怎么说，玉山无论是在村民中还是知青中，属于比较喜人见的那种。

在农村时，我还高居生产队副队长要职，除了队长，也是个说一不二吆五喝六的人物，也是全县唯一有职务的知青。玉山对我这个副队长很是羡慕钦佩，私下曾和我说过，能干个副队长，这一辈子足矣。可见玉山也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

回城后的前些年，由于各人都忙于工作和婚恋嫁娶，曾和玉山失去了联系，以后虽多方托人打听也没发现他的踪迹，就是说下落不明。直到七年后春季的一天，快晌午时，突然接到一个身份不明，号码不熟的电话。

我问，谁呀。

玉山。

真是你吗，好小子，这些年跑那里去了，让我好找，现在在哪？快来，我去接你。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

没几分钟，玉山来了。看上去模样没什么大的调整，还是那个玉山，只是穿戴打扮有了天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点春风满面精神饱满的意思了。关键是裤子，是不用腰带的那种，两条皮绳子拴着裤子吊在肩上。我说，这种裤子好象在电影上见过，是香港黑社会头子穿的那种吧。玉山脸红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中午吃饭时，玉山讲了他这些年来打拼的不凡经历。饭间，我注意到他始终把玩着一个手机样的东西，问，手机也和媳妇似的常换常新吧。玉山急了，忙说到，这不是手机，是小收音机。

我知道了，正是这小小的收音机让他在改革开放的曙光初现时就明白了一切，也让他拿到了第一张扬帆远洋的船票。当初，有谁能知道，就是这小小的收音机竟成就了玉山的一番大事业。

玉山现在做的是医药批发，其公司在山东半鸟都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我正要准备来一段诸如黑心医院黑心药黑心医生黑心人之类的“四黑”调侃，精明的他马上说到：我知根知底知心知肺的朋友，你放心，我是黑心钱不赚黑心事不做黑心人不交黑心物不拿，这“四不”是我的底线也是全家的底线。

玉山开着他的奥迪A6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我在想，曾做过一件不为众人所知的大善事的玉山，在善路上一定有善报。

这就是我的朋友，玉山。

发表于2009年1月 潍坊青年作协 《今朝》刊物1月号 总第30期

作者简介：陈平，打小在昌潍专署大院长大。六十年前潍坊市读小学，中学。高中毕业到诸城下乡，回城在潍坊棉纺厂工人。后调到高密县工作。乡镇任职七年。调回潍坊市人大机关工作至退休，现闲赋在家。个人性情寡淡、不喜张扬，没什么爱好。闲来无事，提笔写点小文，打发时光。散文散见于《齐鲁晚报》、《潍坊日报》、《潍坊晚报》、《齐鲁文学》、《风筝都》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