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 经历了辽宁海城大地震

行走皖中人

1975年2月4日，立春日。农历廿四，距春节还差七天，而辽南海城却发生了7.3级大地震。岁月不居，时间纵然跨越了49年，我与父亲地震中经历的惊心动魄时刻，依旧难以忘怀，清晰如昨。

那年我十五岁。一放寒假，心已飞向了远方。因为可以看望在海城县委支左的父亲，可以去县剧团拜美工李海彬学习绘画，可以在县城内几所影剧院过足电影瘾……

2月4日早上推开宿舍的房门，室外天空呈现诡异的淡绿色，隐约着些许不祥之兆。中午回来休息的父亲说，这几天怕是要发生大地震。

海城大地震时，父亲居住的日式红砖平房。现在已把屋内火炕扒了、走廊隔墙拆了，改造成明亮的市委常委会议室。

晚饭后，忍不住想出外看电影。父亲未允，闷闷不乐坐在画架前挥笔临摹。其间到外屋炉灶上烤着地瓜。这一刻，脚底下突然滚动沉闷且骇人的轰鸣声。“爸，地震了！”本能推开走廊门冲向屋外，身后的父亲大喊“快往空地上跑。”

话音未落，一道刺眼的蓝光划过漆黑的夜空，片刻死寂过后，大地开始如翻江倒海般颤抖着，将我和父亲撂倒在地。周边房屋轰然的倒塌声，撕心裂肺喊叫声，一瞬间摧毁了美好祥和的立春日。

惊魂未定从雪地上爬起，父亲又喊“呆在空地上别动”。随后，父亲转身冲入漆黑且随时可能倒塌的宿舍，摸出手电筒和军大衣，然后径直奔向几十米开外县委办公楼前。

震后，身着军大衣的父亲，在县公安局只剩半截的烟筒前留影。

余震一波连着一波。隐隐约约可见脚下不远处，雪地撕开了裂缝。频频余震每次来袭，害怕裂缝处塌陷掉入。地震之夜孑然一身的我，是在恐惧、寒冷、无助中度过的。

震后，父亲特意拍摄了这张照片。身后是县武装部错位断裂的高耸烟囱。

第二天早上，终于见了父亲。父亲军大衣粘有紫色块状血迹，脸上胡茬挂满了冰霜，双手冻得红肿。那一夜，受命在县医院坐镇指挥的父亲，在恐惧弥漫的现场，内心或许同样极度紧张，毕竟面对着那么多被砸伤或失去生命的人。但作为一名从战场硝烟走来的军人，父亲正是怀揣着一颗人民子弟兵为人民的朴素阶级情感，支撑着他正视突如其来的灾难，从而多了镇定的勇气，多了大爱担当的慈悲，并让军魂于震中烁烁发光。

二月五日晚上，和父亲露宿县委门前广场旁，夜晚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多度。2月6日早上，喝了上一碗黄泥水煮熟的稀粥。暖和了身体的粥入肚，父亲又加入抗震救灾的队伍中……

上午，多支地方医院或部队医院支援队驻扎在县委院内空场上。一医疗队急需用水，不知从那里来的胆量，自告奋勇领着几位医护人员，下到漆黑一片地下水源地，拎上来几大桶水。如此勇气，当时一定是受到父亲的感染吧。

而当天最幸福的事，在县委办公楼前见到中央慰问团团长、国务院副总理华国锋。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和蔼可亲的笑容，既使过去几十载，仍就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当天下午，借沈阳电业局救援车返回沈阳。母亲见到我眼噙泪水，说担心父子俩遭遇不测。

震后的大年三十，全家人终于团圆。吃年夜饭时父亲对母亲说，如果那天让龙杰去电影院看电影，危险就大了。地震发生时，影院内发生了踩踏事件。

2023年重返故地。在少年留下深情记忆的海城县委大门前留影。

转身不在少年，海城大地震早已过去，但地震发生后父亲无言的力量，深深影响着我的人生，教会我懂得珍惜生命，学会了坚强，并丰富了人生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