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情悠悠

大 海

<p class="ql-block">山路情悠悠</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任海明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生会走过许多路,有开满野花的田埂小路,也有笔直如剑的柏油公路。在我的生命中,却有那么一条路,时而崎岖不平,时而宽阔美丽,她就是家乡通往外界那如同蜿蜒的巨龙,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诉说着大自然无尽的魅力和力量的山路。 </p><p class="ql-block"> 那是伟人从延安东渡后,由晋绥首府蔡家崖走向西柏坡、挺进北京城的建国之路。 </p><p class="ql-block"> 那是涌动着滚滚红潮的改天换地之路。 </p><p class="ql-block"> 那是引领中华民族挣脱枷锁,当家做主的強盛之路。 </p><p class="ql-block"> 这条路,我从朝阳升起那刻,走到暮色苍茫时。轮番着春夏秋冬,跨越了世纪时空;经历过满楼风雨,领略了碧水蓝天;承载了昔日的辛酸坎坷,记录着今天的欢歌笑语。 </p><p class="ql-block"> 河变了,路变了,我也变了。河岸上没有了渡口,也不见了纤夫和帆影;河面上,多了的是一座座长长的大桥和桥上滚动的车流;路边的野花不见了,杂草不见了。羊肠小道,曲径通幽连五洲;额头的皱纹和银丝,书写着我的人生和家乡的变迁。 </p><p class="ql-block"> 云中有多少寄托 </p><p class="ql-block"> 脚下就有多少绵延 </p><p class="ql-block"> 脚步丈量的不是路有多长 </p><p class="ql-block"> 而是梦有多长 </p><p class="ql-block"> —— 这是现代派诗人李红梅的诗言。 </p><p class="ql-block"> 路,是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无论是自然界的路,还是人生奋斗的路,都承载着我们前行的脚步,见证着我们的成长与变化。 那年,我十三岁。父亲被组织上派往定襄搞社教〈四清〉,我们举家从魏公社搬回黄河岸边的老宅。黄土坡、枣树林、土窑洞、煤油灯,那河、那路、那山,又伴随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p><p class="ql-block"> 母亲给我准备了一块山羊毛条毡,一个极其简单的铺盖卷,我背着它步行到裴公社的高小读书。路边的野花向我微笑,沟里的小溪对我私语,脚下的黄尘一直追随着我走进校门,我的心情畅快极了。这条闭上眼睛可以找到回家的路,陪着我走完这一年春夏秋冬的四个季节。 </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我又一次告别了母亲和那盏陪着母亲做针线活和伴我夜读的小油灯,去了一个离家更远的地方上初中。 </p><p class="ql-block"> 又要出远门了,母亲为我换了一身新的行装。从此,我真正地告别了 “大襟袄”、“大裆裤”、“碰倒山”鞋,穿上了体面的“机织袜子”、“西式裤子”、“黄胶鞋”。我一下就显得洋气了,走起路好像脚下生风。什么路难行?什么行路难?我都不在话下。为了减少鞋和袜子的磨损,为了多穿些时日,在出了家门的半路上,我就把鞋脱下来放到书包里,光着脚对付着路上那坑坑洼洼。快到学校了,在河里把脚洗干净,再穿上那珍爱的袜子和胶鞋。</p> <p class="ql-block">  这样虽然觉得又累又麻烦,想到它们能长期陪伴着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p><p class="ql-block"> 三年后,我用双脚上留下的茧子和那些 “泡兵兄弟”,结束了这条不知用脚丈量过多少遍的上学之路。从此走出了校园,走向了社会。 </p><p class="ql-block"> 命运的天平,总是向弱者倾斜。 </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第一个春节后,我被招工了。从此,放下农具又开启了我人生新的旅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一条漫长的人生之路,这条路比上小学的路长,比上初中的路更长…… </p><p class="ql-block"> 最好的人生,永远在路上。 该出发了,六十里山路让我想而生畏。 如果为了缩短里程,只能选择走小路。可是,小路山陡、沟多、涧深,极有可能会碰上出没觅食的野生动物。如果走大路,虽然是土石路,还算宽广,运气好还有可能搭上拉炭或送农产品的拖拉机或汽车,这样绕道路远也划算。那时,我们公社的农机站有一台 “跃进-20”拖拉机,除了是公社领导的临时代步工具外,还兼机关的拉炭和后勤物资的保障。可喜的是,驾驶员王师傅就是我村的。所以,我忙去他家打问进城的消息。当得知我想搭车进城的目的后,王师傅含糊其辞地说:“我也不知道去不去,人家头头们谁也没安顿我。”然后,王师傅就没下文了,我知趣地退出他家。那时候,会开个拖拉机的人,也是很牛的。要是能开个汽车,那就更是高人一等。“司机爷爷,电工爹”,这样的工种就成了当时人们口口相传的上等职业。搭车没戏了,我只能做着走小路的准备。 </p><p class="ql-block"> 路的前方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还是农历正月。鸡叫了,妈妈喊醒我吃了早饭。她又让我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去见世面的新行装。我背着铺盖和简单替用的衣物,顶着寒风和稀疏的月色踏上了进城报道当工人的路。从村东的大沟开始,淌过冰封的小溪,翻过了柳叶山,穿过花园村,天开始放亮。进入迷虎沟后,我丢掉了手中防卫的木棍,路变得宽敞了许多,我的心情也开始升温,脑子浮现起了王师傅开着拖拉机行走的画面,支楞着的耳朵也不敢偷懒。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投向枣树的枝丫上,斑驳地洒在小路上,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随着角度的变化,画面的色彩也在不断切换,时而金黄,时而微红。树影婆娑,好像跳动着一曲优美的舞蹈,仿佛踏入了这画卷之中,让人忍不住放慢脚步,用心去感受这自然之美。每一个瞬间都值得被铭记,每一个画面都会让人思绪万千。那阳光照在小河冰面上的反光,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折射出多种色彩,令人陶醉其中…… </p> <p class="ql-block">  走啊走,快到晌午时走到了杨家坪尽头,大路小路在此分岔,公社的拖拉机仍然没有出现。脚疼,肚子饿也不时地提醒着我。我决定就在这岔路口歇脚,边吃干粮边望远处,企盼来自西川方向的车出现。但是,路上依然是静悄悄的,远处连黄尘都不见扬起,我失望极了,无奈离开了大路。 </p><p class="ql-block"> 山路窄的像一根羊肠子,盘盘曲曲,铺满了落叶,而且时不时遇到有野兔飞奔而去。过温家寨沟,翻大坪头山,下李家湾村,延着蔚汾河东上,终于看见了县城的西关大桥。马上就要进城了,我如释重负。春节后的县城,路灯杆上仍然挂着红灯笼,悬着彩色标语纸的大街小巷,还时不时地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看着街道边少许的残雪,闻着节日留下淡淡的火药味,脚下生风,如期报道。 </p><p class="ql-block"> 时间如滚动的车轮,转眼我离开家乡已经八个月了。 </p><p class="ql-block"> 国庆节刚过,师傅给我准假三天。这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次回家,心里的高兴劲儿真是没得说。除在供销社给弟妹们买了些水果糖之类的小食品外,我还又多买了一包当时流行的,带锡纸的 “迎泽”牌香烟。其实,我是不抽烟的,只是为应酬备用。那时当学徒的工资只有19元,一个月的吃喝拉撒穿戴下来,常常囊中羞涩。买了那一盒烟,让我心疼了好一阵子。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发了。因为无处打听有没有顺车,又怕浪费时间,我选择了山路。小路依着山谷,穿过稀疏的树林,盘旋曲折,像一条淡色的带子,缠绕山腰,越过山岗,一着伸向了杨家坪的岔路上。此时,又一次让我想起了拖拉机和王师傅。能捎个脚,就能省去许多的时间和力气。然而,仅有过路的几辆拉化肥车,一串喇叭声后向瓦塘方向绝尘而去。几辆赶路的自行车,也潇洒自如地驶向不同地方。望着骑车人远去的背影,羡慕之情由然而生……何时能实现自己骑车回家之梦?也成了我脑海中追求的目标。 </p><p class="ql-block"> 迷虎沟的小溪从脚下静静淌游,路边的花儿在舞蹈点头,她们是否也在同情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仰头望着硕果满枝的枣林,郁闷的阴云一扫光。 </p><p class="ql-block"> 啪,啪啪,一声声清脆的响鞭 后,一辆骡子车从我身边急驰而过。我欣喜若狂,忙从兜里掏出那盒不知摸了多少遍的“迎泽”牌挥舞着大喊 :“同志,你的烟掉了,你的烟掉了!” </p><p class="ql-block"> 骡子车缓缓停了下来,我忙着小跑步赶上去,气喘吁吁地: “你的烟掉了,我捡到了。” 那赶车的中年人接住了烟,既没说是,也没否认不是: “是一盒好烟啊。你去哪也?” </p><p class="ql-block"> “我是回家,和你顺路的。” </p><p class="ql-block"> “空车,捎上你。上车吧。” </p><p class="ql-block"> 是那一盒香烟的功劳,让我省了很多脚力,顺利回家。</p> <p class="ql-block"> 路,是一条条等待,书写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地老天荒。 </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我有了自行车,村里也通了班车。 </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我的工作几经调动,从工人到公务员,再到人民警察。职业的多次变动,让我人生之路续写了一篇又一篇平凡而不失精彩的华章。 </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老家相继有了宛若长龙的火车和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免费公交车也直达我们村口。 </p><p class="ql-block"> 啊,山路情悠悠,平凡添锦绣。彩虹大道取代了它,乡村振兴改变了它!古老的黄河岸边,到处莺歌燕舞,旧貌换新颜! </p><p class="ql-block"> 历史的烟云过后,留给我的除了是对那段岁月的回忆,更是对于人生抉择的深思。求学路、学艺路、经商路、仕途路、从戎路等等;思想之路、学术之路、革命之路、生活之路、科学之路;无论是走大路还是小路,都需要勇敢前行、注意安全、小心谨慎,因为通往成功的路上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p><p class="ql-block"> 半个世纪稍纵即逝,不觉得已退休居家度日。当我每次流连于汾河公园,远眺曾经印在香烟盒上的迎泽大桥,除了感慨她昔日的风采,更多的是赞美她宽阔壮美的新姿。她用如潮的车流,谱写着亚洲公路第一桥的辉煌乐章! </p><p class="ql-block"> 身居龙城,梦回桑梓。山路迢迢情悠悠,她在我情感的世界里永远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1.8 写于太原</p><p class="ql-block">2024.3.25 发表《作家联盟》</p><p class="ql-block">作者:退休警察,兴县作家协会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