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岁月(13)--军医训练队

笑对人生

<p class="ql-block">  结束了师医院的护士工作,我重新回到老部队,到六O三团三营任助理军医。正好潘副政委升任军后勤部政委,师里安排专车送行。潘政委曾是六O三团政委,两年前参加济南军区“双学先进代表大会”时我俩曾住过一个宿舍,他平近易人,这次让我回六O三团也是他的提议。此次他到军里任职,车子正好路过苗山炮团住地,三营在苗山搞营建。用他的话说“正好送你上任”。</p><p class="ql-block"> 汽车在夜色中北行,一路上潘政委和我谈心,让我继续发扬以前的成绩,好好干。老首长的嘱咐我一直铭记在心。约摸一个小时到达莱芜苗山苏上坡村,在一幢民居前停了下来。听到汽车引擎声,从屋里出来一位干部模样的军人,近前一看,是我认识的三营卫生所所长兼军医李炳麟。李军医见到潘政委,赶忙上前敬礼。潘政委还礼后,把我介绍给李军医,“这是小唐,原来是三连的卫生员,两年前调到师机关卫生所,现在是你们营的医助”。我正准备向李军医敬礼,他抢前一步,握着我的手回应“早闻其名,欢迎!欢迎!”回身叫来卫生员帮我卸下行李。因潘政委忙着赶路,和我们握手后转身上车,我帮着关好车门,对着车内的潘政委敬礼致敬,潘政委放下车窗对我说“小唐,好好干,后会有期”。汽车启动,在我们的目送下消失在夜幕中。(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因为住在农村,住地分散,李军医领着我见过营首长和营部的战友。营长是原师侦察连连长陈宝珠,在师部时我们见过面。教导员卢嘉民是原一营副教导员,我在三连时,他常到三连检查指导工作,也是我入党时找我谈话的上级领导。到一个新单位,见到熟悉的面孔,自然就没有了陌生感。李军医告诉我,营卫生所是部队最基层医疗单位,平时战士有什么小伤、小病,连队卫生员便处理了,处理不了的基本上都上送到团卫生队或上级医院,很少到卫生所来。卫生所的主要工作就是指导连队卫生防病和全营的医疗物品保障。从和李军医的聊天中得知,卫生所两名卫生员,一位叫史宝民,1977年入伍,来自山东腾县;另一位叫张林,是1979年入伍,来自河南渑池。从此以后,我便和这些新战友打交道了。转了一圈已到熄灯时间,回到宿舍,卫生员已把我的床铺整理好了。看了一下卫生所环境,坐西面东三间厢房,一明两暗,中间靠墙位置摆放着一张四方桌,两边是长条凳,卫生所装备(药箱)排列在明间的一角。我和李军医住在南间,卫生员住在北间。当天已累,和李军医躺下聊天,不一会便进入梦乡。</p> <p class="ql-block">  为了尽快进入自己的角色,第二天上午,我和卫生员张林一起到连队转一转。连队都在炮团营区施工现场,营房建设基本到了扫尾阶段,连队官兵们正忙着操场平整和路面建设工程。由于是老部队,连队中的干部多半见过面,有的是我同年入伍的老乡,大家都熟悉,见了面少不了的说笑嬉闹一番。路过炮团卫生队,想到小温就在这里工作,到了她的家门口,自然去拜访她。到她单位一打听,得知她仍在23医院住院,只有在心中祝她早日康复。在师部机关工作两年,和那里的领导和战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今天各一方,多少有点留恋和不舍,唯有的方式是通过书信往来。到新单位不久,便接到韩宁来信。从她信中得知,潘所长已到医院担任副院长。她告诉我,两天前炮团卫生队有一消化道大出血病人急需输血,她随医院救护车来苗山,本打算到我住地看看,由于病人病情严重,输血后必须转院,时间仓促,没能如愿,感到遗憾。我理解她的心情,我同样也有些失落感。</p> <p class="ql-block">  我到三营不久,组织上通知我到67军军医训练班参加培训。趁到新泰团部办理手续在莱芜转车之机,到师部拜访了老领导、老战友。在师医院,潘副院长叮嘱我要“抓住机遇多学一点东西”,动情地告诉我,有合适机会,让我再回师医院。并和我开玩笑,话中有话地让我去看看韩宁。一生中遇到这样的领导是我最大的荣幸。看望一下老战友是理所当然的事。韩宁在检验科,见我来了,忙起身带我到她的宿舍,张罗着到食堂打来饭菜。我们面对面吃着饭,有一句没一句拉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没见面时心里有很多话要说,见了面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深深地爱着她,也感觉出她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可谁也没有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男女相爱,男同志应该主动,我恨我自己性格内向,不善于言语交流,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由于赶车,只好起身告辞。临分手时她递给我一个“青岛”笔记本,扉页上留下她对我的祝愿,让我“用诗歌写下自己如梦的一生”。我喜欢诗歌,年青时也写过几首拙作,由于职业所限,无暇顾及,渐渐远离了爱好。我有梦,但缺乏追梦的勇气,从而丧失了很多改变命运的机遇。(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三月上旬,遵照组织安排,我背着背包,提着行李,来到远在博山郊区石马镇西石马村的军医训练班驻地。</p><p class="ql-block"> 军医训练班与军侦察连同在一个营区。营房建在山坡上,营房前后、操场四周和路旁生长着钻天的白杨;营区后面的山坡上穿插地栽种着桃、梨、苹果;山上生长着马尾松和一些杂树。沿着营区大门向前不远处有一座气势雄伟的大坝横跨在山谷之中,坝长400米,坝高18.5米,顶宽3.9米,这就是石马水库大坝。石马水库是一座以防洪、灌溉为主的中型水库,位于淄河支流的石马河上,控制流域面积75平方公里,总库容近1840万立方米。大坝的一侧有溢洪道和输水洞,控制着水库的水位和下游的灌溉。坝下便是淄河的源头支流之一,经博山、淄川、益都、进入临淄区,再入广饶县境,汇入小清河。顺着河的方向有一条砂石公路穿行而过。水库四周杨柳依依,宽阔的水面碧波荡漾,景色秀丽,是我们晨练、晚餐后散步的理想之处。夏日的夜晚,我们也会到此浅水处洗澡擦身,驱除身上的汗水污垢。(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此次训练班共有56名学员,大多来自团卫生队、营卫生所基层医疗单位,也有少数来自师医院。训练队队长是201师医院二所所长姜益贤,是我的老领导。其他三名教员分别是201师炮团卫生队长、600团卫生队长, 199师医院军医。我们603团参加培训的五个人,除张继英是一名女同志外,周坤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周立才是阜宁硕集人,和我一起在卫生训练队接受过培训;刘健康来自滨海,我们四人共住一个宿舍,大家彼此熟悉,相处如同兄弟。</p><p class="ql-block"> 报到后的第二天,训练班举行了开学仪式,军后勤部的领导和卫生处处长在仪式上讲了话,要求我们集中精力,刻苦学习,把自己培养成为部队建设的合格人才。训练班的教材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医大学专用教材,一套24本,而我们这次培训时间短,理论学习仅为8个月时间,不可能掌握教材的全部内容。因此,我们这次培训是以实用临床医学为主要内容,野战外科作为重点。学习方式以授课、自学、提问解答和讨论相结合,充分发挥学员的自主能动性,因人施教,灵活多变。大家非常珍惜学习时间,连课余、饭后的点滴时间都不放过,有时晚上熄灯后还在讨论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我们这批学员,大多已成家立业,可对待学习成绩还是看得很重,每次理论考试和实际操作考核对出现扣分的环节从不放过,追根求底,直到弄懂弄通,全面掌握,方可适怀。从而真正提高了自己的业务技术水平和实际工作能力。(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由于我们这批学员都是干部,队里领导对我们的管理也比较放松,除了集中上课外,其他由我们自行选择学习场所。有的选择在教室,有的喜欢在宿舍,而我喜欢安静,常一个人到营区后面的果园里,找一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来,在宁静环境下,看书、思考问题,没有他人干扰,记忆力好一点。如果感觉累了,可以站起来稍作活动,近看可领略花鲜果香,远望可欣赏山水秀色。有一次自习,我想换一个环境,便顺着果园边上的小路上山,想找一个安静之处看书,正准备在树阴下坐下时,草丛中突然钻出一条蛇,惊吓之余,忙拿起边上的石块去砸蛇,没想到石块下又爬出几只蝎子,让我有点毛骨悚然,赶快离开蛇蝎之地,再也不敢到后山上去了。营房建在山坡上,山上有蛇蝎,营区也好不了多少,围墙边常看到蛇和蝎子的踪影。那时还没有野生动物保护的理念,每次看到这些小东西,我总会置它们于死地。在食堂值日时,就曾在食堂门外的排水沟里打死过蛇和老鼠;在我们宿舍里捉到过几只蝎子;墙上壁虎更是随处可见,只要见到,尽可能将它处死。蛇和蝎子有毒,因此,在培训班期间,我们一直挂着蚊帐,防止这些小动物钻进被窝。有一天早上,我拿着脸盆到水池边接水,准备洗脸漱口,先是水龙头淋漓不畅,不一会从水龙头里冲出一条死壁虎,让人恶心不已,从此,我宁可跑到水库边洗脸刷牙,也不用营区的自来水。(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在我上军医训练班之时,营卫生所随着部队到博山军部执行施工任务而调防,驻扎在军部附近的汕头村。从石马水库乘公交车仅一个小时便可到市区,因此,我常借周日休息之机回单位。此时李军医已调到团卫生队,卫生所新来了一名军医叫温一兵,他是温继英的大哥,刚从江苏滨海驻军调到我们部队,我们在师部大院见过面,算是老熟人了。卫生所安排在村小学附近的一户人家,院子很大,主房坐北朝南,西三间住着房东一家,东一间单独开门是我和温军医宿舍。主房对面有两间小屋,是诊所与卫生员宿舍。</p><p class="ql-block"> 回营部时和卢教导员聊天,凭空间他突然问我在师部时是否犯错误了,问得我莫名其妙。我只好反问,此话怎讲?他告诉我说:团党委讨论技术干部定级时,我们四名同年入伍的医务干部中,有一个高定一级的名额,相比而言,我连续两次荣立三等功,表现突出一些,按说定我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会上列席会议的干部股王股长的“他在师医院是不是犯错误了,否则怎么会平调下基层”的疑问把我搁置在一边,提了他当指导员时出自他们连、也是他接兵带过来的另一位。知道原由,让我感到非常气愤,四个人中谁高调一级我都没意见,但你不能无中生有的贬低一个人。我告诉教导员,我的档案在王股长手里,让他翻开看看,我在师部两年,78年底师司令部的三等功,79年底师医院嘉奖,如果犯错误,还能立功受奖?当然,事后有人为我打抱不平,王股长解释他只是说说而已,推托定级之事不是他说了算。通过这事,让我认识到了部队内部的任人为亲、帮派体系的冰山一角。(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七月上旬的一天午后,盛夏的热浪熏烤着大地,怕热的人们早已躲进屋中或在树阴下摇着扇子纳凉,只有那烦人的知了一声接一声的飙着高音。我躺在床上看了一会书,便起身上厕所,准备方便一下回来午休。解完小便后感到一阵心悸,胸闷的喘不上气来,全身软弱无力;接着胸腔内有锤子叩击一样的感觉,几秒钟一下,缓慢而又持续;有一种频临死亡的阴影占据我的脑海,浅意识中忙抱着柱子慢慢蹲下,提醒自己不能倒下;盼着有人上厕所,这样我就有救了,可午睡期间,那有人来;想喊人,可发不出声音,再说厕所离最近的宿舍也有几十米距离,就是喊,又有谁能听到。就这样,在缓慢的煎熬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知是厕所中呛人的六六粉味的剌激,还是骄阳下燥热的环境熏蒸,迷蒙中我又缓过气来。老天有眼,也该我命不该绝,意识也渐渐恢复,数了一下脉搏,不到40次,自己是学医的,知道自己心脏出了问题。等体力恢复,我依着柱子慢慢站了起来,扶着墙壁走出厕所,步履艰难地回到宿舍。同宿舍的周立财看我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样子,忙叫来卫训队长姜益贤,并协调侦察连的三轮摩托送我到博山十一野战医院就诊。门诊心电图提示窦性心动过缓,ST-T改变,其他检查基本正常。有些心脏疾病只有发作时才能查出问题,间隙期不一定查得出来,因此,医生让我留院观察,继续做相关检查。我考虑已没有自觉症状了,单位临时住地离医院不远,留院观察不如回单位住两天,就这样,我回到营卫生所。次日一早到十一医院门诊抽血做生化检查,24小时后有了化验结果,没发现什么大的毛病,也就不了了之。(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到了博山已有数月,还没有真正欣赏过博山市容。在单位休息感到闲得无聊,卢教导员相约,九连陈指导员、卫生员史宝民和我一起逛博山。指导员陈兰生是师宣传队台柱子,在京剧«杜鹃山»和歌剧«洪湖赤卫队»中扮演主要角色。他爱好摄影,随身携带海鸥牌相机,在博山公园,我们留下了几张黑白风景照片。也就在那一天,我第一次摸相机,陈指导员成了我的摄影启蒙老师,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光圈、焦距、快门,教会我如何取景、如何调整焦距,从此摄影拍照成了我的业余爱好。(下图从左至右:作者本人、陈指导员、卢教导员、史宝民)</p> <p class="ql-block">  离开博山公园,我们顺道逛博山百货大楼。不经意间,听到两个熟悉的女性声音,询声望去,看到韩宁和温继英在文化用品柜台前买文具用品,她们穿着便装,不听声音从她们身后经过也没认出她们。经询问得知她们来博山参加部队组织的高校招生考试。从师机关卫生所一别已有半年多,三人在三个不同单位,老战友在异地意外相遇,显得格外亲热。她们住在军招待所,正好是我回驻地必经之处,受邀与她们同行,边走边交流各自在新单位的情况。到她们下榻之处,用西瓜来招待我,没有刀切,只好用钥匙开西瓜,瓜片有点大,啃起来不方便,弄得满脸、满手西瓜汁,样子好不狼狈。在她们宿舍聊了一会天,考虑到她们明天考试,不便久留,便起身告辞回单位。在单位休息了几天,又回军医训练班继续学习。</p> <p class="ql-block">  理论培训不久结束了,按照培训计划,学员们回各自部队,由单位联系到驻地医院进行实习,时间自定,根据安排,我们回到部队所在地--新泰。安排我们到新泰县医院的内科和外科轮转,地方医院对我们部队学习人员非常重视,指派医疗骨干专人带教。在内科,带教我的是科里资格最老的李正海副主任,他以严厉著称,科内的年轻医生都有点怕他,但又喜欢和他在一组,因为他在培养你勤奋的学习态度和严谨的工作作风。每次查房,先让实习医生不看病历介绍病人病情、最近检查结果、治疗用药情况、治疗效果,然后让住院医生补充;病例讨论时,也让实习医生先发言,对你提出的每条意见都要问个为什么,你必须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否则,等待你的是在众人面前不顾情面的一顿批评。为了不挨批评,我每天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到医院,查看所管床位的病人、了解病情、查看检验结果、熟悉病历,有力促进了我临床实用知识的掌握和业务理论水平的提高。而外科李乐禹主任则和蔼可亲,说话轻声细语,手术动作轻柔敏捷。查房时喜欢提问,你如果不会回答也不要紧,他会耐心解答直到你弄懂为止。你跟他上手术台,他会让你术前熟悉手术步骤,术中每做一步他都会讲解,提醒你注意事项,从而培养了你的细心观察病情,热心服务患者,遇事勤思多问的良好习惯。</p> <p class="ql-block">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我下夜班,由于夜里做了两台手术,忙着写病程记录,基本没有休息。早上查房后,处理好医嘱已近十点钟,准备回宿舍休息。突然来了一位急诊手术病人,科内人手紧张,李主任便让我上台当二助。这是一位九岁的男孩,因患急性黄疸性肝炎需住院治疗。在来院途中,他母亲因孩子生病,心理上有压力,注意力不集中,骑自行车追尾,撞上了拖拉机,造成孩子内脏出血呈休克状态,部分肠管已突出肛门,急需手术抢救,从门诊直接送进手术室。人命关天,来不得半点迟疑,听从李主任安排,我赶忙换衣、洗手、上手术台。打开腹腔,腹腔内充满血和肠内容物,探查发现脾破裂、胆囊断裂脱落合并肠破裂;行脾切除、胆囊断裂处修补整形、肠管部分切除吻合术;术中,患者一度出现心跳停止状况,经体外心脏按压、加快输血输液等综合措施,方使心跳恢复,保证了手术正常进行。整个手术历时七个多小时,虽然手术很成功,可由于原有的肝脏疾病造成肝功能损害,加上多脏器严重损伤,术后九个小时,孩子未能摆脱死亡的命运。这台手术,我是二助,虽没有技术含量,可那是一份苦差事;主刀医生和一助由于注意力集中,常常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而我上台始终站着,保持拉拉钩的姿势,时间长了,腿酸、腰酸、胳膊痛,加上夜班没有休息,空着肚子上台,体力消耗太大,等到手术结束,几乎呈虚脱状态,由此,我体会到了当外科医生不仅要有技术,还要有健康的体质。</p><p class="ql-block"> 历时一年的军医训练班的学习和临床实践技能培训结束了,我回到了老部队,一项新的任务在等待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