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想写点关于母亲的事，却一直没动笔。近几年，母亲与我们大家庭一道，生活在浙江。今年母亲虚岁八十九了，过几天农历三月初一就是她的生日，若在老家，一定会有很多亲友来相祝的。有时想，若用点心，记录一下母亲一路走来的辛苦历程，也算是一种孝顺。</p><p class="ql-block">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母亲是北方人，因为生产队里的人都说我母亲是老侉。直到我渐渐长大方知，母亲老家就是淮河旁边的三河尖镇，在霍邱县与阜南县交界处，现在叫郜台子的坝子上。那时候，只要是霍邱县城附近的，我们当地都称之老侉。</p><p class="ql-block">母亲小时候很苦。当然，那年代灾难深重的旧中国，没几个人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p><p class="ql-block">三河尖是个街道，外公兄弟几个都在街上做篾匠生意。后因日本鬼子飞机经常来轰炸，不仅街上，就连乡间的人也都在跑反。命都顾不上了，人们哪还有心思做生意。外公家的人最终逃的逃散的散亡的亡，篾匠生意也只好关门大吉。</p><p class="ql-block">母亲年轻时命运坎坷不济，十三岁就被穷困潦倒的外公家卖给了我们本地张家做童养媳，在张家我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只是在五八年后的三年自然灾害里全部饿死病死了，还包括张姓丈夫。在张家，我母亲受尽她婆婆及丈夫的非人凌辱折磨，他们打骂母亲是家常便饭。直到六二年我母亲改嫁给我老实巴交的父亲，母亲的厄运才算彻底结束。</p><p class="ql-block">新的家庭，父母生育了我们三男三女六个孩子，我是假老大，因为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姐姐是我父母在我没出生前就抱养的，当时她已是虚七岁了。我们小姊妹几个都是姐姐抱大带大的，姐姐十九岁出嫁，那时最小的弟弟也已两岁了。所以我们都很尊敬我们的大姐。</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好强，七十年代中期由于家里劳动力少，挣不到工分，所以粮食不够吃。在转借无门的囧境下，有两次我不得不辍学陪母亲一道去远乡亲戚家乞讨而过活。这也成了我妻子经常笑话我原来家里穷的一个话题了。</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乐善好施，在八九十年代开小饭馆期间，帮助过的南来北往的受困者数不胜数。记得九十年代初，有一位智障老太太流落在老车站，我母亲每天都给送吃的，并找了些旧衣服给智障老太太换。直至半年后与众乡亲一道打探到老太太的住址，原来老太太也是淮河北的。几经确认，老太太的亲人终于如愿以偿把她接了回去，我母亲也松了一口气。</p><p class="ql-block">母亲也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农村妇女。苦难身世，母亲当然没有上过学。但母亲通过后来在教会里的学习，基本能读完整部《圣经》。在教会里，她经常带领众人诵读，有年轻人向我母亲请教，也是司空见惯。即便是现在，近九十岁了，一有空，母亲就会坐在我读书写字的桌子旁，翻开她最熟悉的《圣经》默读。偶遇生僻字，她就问我。有时我也会被问蒙了，只好去查字典。我们娘俩都懂得一个道理：不耻下问。</p><p class="ql-block">与其他姊妹感受不同，我这辈子一直对父母有种特别的愧疚。我家里那时虽然很艰难，但父母依然给我读了十年长学。没有考好学，没有跳出龙门，我确实辜负了父母的期盼和老师的培育。</p><p class="ql-block">我们姊妹几个全部成了家立了业后，父母就单独过了。直到五年前我父亲八十五岁病逝，我与弟弟潘坤友才决定把老母亲接来浙江，和我们一块生活。开始她不愿意来的，说一个人在老家能行。说实话，这么大年纪，搁谁都不得放心。最后老母亲没能违拗过儿孙们，心不甘地在浙江跟我们过了这些年。就这样的年纪，她还时不时念叨老家屋后的菜园地或左邻右舍的乡亲呢！</p><p class="ql-block">从前的记忆里，母亲身体最不好，我上学期间，母亲就因为得了肾炎身体肿，而不能干活挣工分，以致家里困上加贫。谁曾想八十岁以后，母亲身体越加硬朗了。记得前年底疫情放开后，我被严重感染，住进了医院，二十多天才有所好转。住院期间，时常看见有熟人感染成重症或病逝，心里挺恐慌的。记得与老家六安文友王健老师电话过几次，他也是感染住院，我们相互鼓励支持，直到我们都挺过来。但看我母亲，虽说也被感染，但她只发烧两三个晚上，渐渐就自己好了。想我母亲，真的是厉害，更是老来福！</p><p class="ql-block">每天下午，是我固定的看书写字时间。看得或写得累了，我会不知觉打盹。这时母亲会放下《圣经》嘀咕我：你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要少写少看，不然身体会受不了。</p><p class="ql-block">我最听母亲的话，每到此时我会欣然放下笔合上书，搀扶着母亲下得楼去，寻亭台里闲坐，与浙江老人们打趣方言。</p><p class="ql-block">这年月，吃喝不愁，花钱不焦，母亲活得很幸福，我觉得更快乐！</p><p class="ql-block">有母亲陪着，我觉得生活特充实。愿我母亲长命百岁！</p><p class="ql-block">我爱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2024,3月13日草于浙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