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生涯】之三 《分兵，跨入卫生队》

紫兰

1971年3月6日，经过了二个多月的艰苦集训，我们这批总共700多名新战士迎来了分兵的日子。      

      上午八时许，四个新兵连的新兵背着背包，手拎着自己的所有行李和生活用品，在饭堂集合。紧张地等待着上级领导对自己所分配单位与相应工作的决定。有的还暗暗祈祷：但愿能分到一个有技术的理想岗位！因为在这之前，每个新兵对即将分到什么单位是不知道的。我倒是例外，因为自己已经非常清楚即将的去向。            

  早在一个月前，三连闵指导员就与我谈过，新兵三连是汽车连班底，新兵训练结束后大部分战士都会分在汽车连和汽车修理连，从事汽车驾驶员或汽车修理工作。指导员还征求我意见：“愿不愿意在汽车连当文书？”我大着胆问：“当文书学不学开汽车呢？”指导员笑着答道：“这要根据连首长的决定，当然也会参考文书本人情况和意愿。”我的表态是：一切服从组织决定！这次谈话后，我心中基本有底了，自己将分在汽车连。当然，如果能驾驶员兼文书是最好了。那个年代，能当一名汽车驾驶员，是许多人追求的目标。

人的命运也好、机缘巧合也好，有时会因一点想不到的小事而改变。这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正当我的思绪中自己手握方向盘，驾驶着解放牌汽车，驶骋在沿绵不断的山中、田边的公路上时，汽车梦突然嘎然而止！ 

      半月前的一天下午，一位身穿焦黄色四个兜老式军装的40多岁的老首长来到三连找我，并在连部与我单独谈了话。在简单的问答式的聊了些家常后，老首长马上切入正题。他告诉我，他是本部队卫生队的负责人，这段时间已多次在我们训练时到连队来看我出的黑板报。他说已从闵指导员和连长那里了解了我的基本情况。“我们考虑把你分到卫生队去，当卫生员、学医。”老首长微笑着对我说。“我们指导员曾告诉我是在汽车连的。”我实事求是的向老首长作着汇报。“不，就以今天我向你表态的为准！到卫生队！但是有一个要求，你必须严格保密，不可向任何人透露。”虽然当兵才一个多月，这种事只能自己知道，绝不可告诉别人的套路我还是懂的。那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黑板报与到卫生队有关系吗？当时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我的思绪象开了阀门的自来水，不停的哗哗流淌时，司令部主持的分兵程序开始了。新兵仍坐在自己的背包上，旁边有各个基层单位前来迎接自己新鲜血液的领导和老兵队伍。按大会宣布的规定，报了单位名后，该单位领导即举手示意。让报到姓名的新战士要立即起身、高声喊“到”，然后要以军人的步伐，行进到自己新单位的领导前敬礼并排好队。有趣的是，当主持人宣布“汽车连”时，点到名的新战士“到”的声音个个特别洪亮。而点到给养股（炊事员工作）时，一个个象霜打的茄子，“到”字不象是喊出来的，而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又轻又无力。我则无悬念无意外地分到了卫生队。我们海宁老乡中，大部分到了汽车连。有四人则分到了给养股，其中有两人还哭鼻子了。晚饭后，我们对分到给养股的老乡作了安慰。

与我一起同时分到卫生队的有10名新同志．黑龙江的赵国铭，四川的赵宏科，河南的吴学军、王乐德、周昌林，浙江的张根林、张咬金、李火高、施振华和我。当时卫生队的干部总共才十人左右，老兵也就三、四人吧。半个月前与我谈话的是卫生队副队长霍一本，解放战争时期当的兵，也算是老革命了！下午，霍队长召集我们开了个会，宣布了两项决定。一是我们10名新卫生员成立一个卫生班，由69年老兵王剑林任班长，我担任副班长。二是卫生队成立团支部，王剑林担任团支部书记，由我担任团支部副书记。

      当天晩上，霍队长找我谈话。要点有三个方面：一是我们这支部队日后将进驻长兴场站，目前机场还未峻工，华家池是临时驻扎地。你们是场站第一代新兵。二是卫生队进驻长兴后，将会有许多干部从其他部队调入，满编将会有四、五十号人。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还有一个技术岗位尙无着落，即放射科技术员。已经报告场站有关领导，准备派你去进修这项业务。我们正在与杭州市的大医院联系，一旦落实好了就去学习。

你必须学会透视、拍片、洗片和读片的整套技术，回部队后能独当一面的开展工作。三是决定我担任卫生班副班长和团支部副书记，是组织根据你在新兵连的表现，对你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你的考验和锻炼。希望你戒骄戒躁，在新同志中起表率带头作用。另外，霍队长还交给了我一个额外任务，他说看了几次三连的黑板报，了解了我具有一定的写作能力。现在上级对每个单位的书面材料要求很多很严（那时由林彪主持军队工作，是大讲政治的特殊时期）。所以你要多读报纸杂志，多练习写作，今后卫生队上交的材料由你来起草完成。至此，我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黑板报和卫生队的关联性了。          

次日（3月7日）起，卫生队的工作分为两块。一块是维持门诊、巡诊等日常医疗任务，另一块则是卫生班的学习培训。业务学习由军医授课，主要内容有解剖生理、四大技术、针灸与中草药、传染病的诊断和治疗、常见病多发病的诊断和防治等。10名卫生员你追我赶，不甘落后。除政治、业务学习外，还争做好人好事。

比较突出的有张咬金和吴学军。一天，张咬金发现卫生队附近的树下有一滩便溺，当时我们营房中没有任何可以帮助的工具，他不怕脏不怕臭，硬是用双手将这不雅之物处理掉。得到了领导的表扬！卫生队因属于公共场所，走廊上摆放有多个痰盂。吴学军每天提前起床，把一个个痰盂中的脏物倒掉，然后冲洗干净。张咬金会与吴学军争着倒痰盂的活，这实际上是比谁起的早,最后还是小吴胜出，他后来甚至临晨三点多就起床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儿夸张，但至少说明当时年轻战士要求进步的动力是多么强烈！
   

   我除了政治、业务学习外，就是完成领导交办的“写材料”任务。说实话，开始真还挠头。小学、初中时自己作文应该还是可以的，但那都是以记叙文为主的写法。现在要写的材料，大多是经验性的或总结归纳性质的，要求有明确的观点、整篇东西必须围绕一条主线、同时要理论联系实际，最好要有典型事例。没有什么窍门，只有努力学习！

凡当时每天的《解放军报》、《空军报》和每期《红旗杂志》的理论性文章，每篇必读，我认为重要的地方尽量抄录下来。队长也从政治处要来了一些兄弟单位的“材料范本”供我学习参考。

平时卫生队政治学习时，会纪录每个人的发言要点，以便“联系实际”时采用。经过一段时间由十分生疏到相对熟练的过程，终于完成了每一次“材料”写作任务。至于这些八股文交给政治机关后，领导和干事们是否过目一下，这不该我考虑的事了。

这期间，有一件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不得不提。当年，国务院下发了关于号召全国、全军攻克老年慢性气管炎的“国发13号文件”。空五军对贯彻13号文件非常重视，要求各部队把它作为当时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我们华家池的部队也层层动员，狠抓落实，要求务必取得成绩。首先动员各单位指战员积极献方献法，大家纷纷给家乡亲朋或民间医生，搜集各种偏方、土方、单方、验方，不用多长时间，共搜集到各种“方子”好几百个！送交卫生队后，经反复筛选，我们选择蛇胆为突破口，经部队领导同意后，立即付诸行动。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大规模的“抓蛇行动”开始了！好几百人的部队以连队为单位，在华家池周围乡镇的农田、水沟、河流等地带“围歼抓捕”。战士们手拿长木棍，带着装蛇的蛇皮袋，先用木棍开道，在密密的草丛中把蛇逼出来，继而抓捕。每天收工后统一把活蛇交给卫生队，再由卫生队组织杀蛇取胆。可別说，群众战争真的威力无穷，每天最多竟可抓捕到活蛇好几百条！其中大部分为江南常见的无毒蛇，如水蛇、乌稍蛇、菜花蛇、火赤链蛇等，也有少量毒蛇，以腹蛇为主。卫生队的同志不怕苦不怕累，几乎每天都要杀蛇取胆，由此该技术也熟练生巧，最后还搞起了“流水作业”。一般由卫生员张咬金操刀砍去蛇头，这样可减少被蛇咬伤的风险。然后将去首级的蛇身扔给其他取胆的同志。取得多了，蛇胆在什么位置，往往一取一个准。大约在五月份吧，空五军军部组织了一次贯彻落实“国发13号文件”成果现场会，我们部队派新调来华家池的年轻护士金梅芳和卫生员张根林去参加杀蛇取胆表演。他俩配合默契、手法熟练，从夹蛇、杀蛇到取胆干净利索，一气呵成！得到了在场的首长和参观者的一致好评。一位老首长看到金梅芳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就笑嘻嘻的问：“小鬼，这杀活蛇，你怕不怕？”“不怕”！小金的回答铿锵有力。

（照片为护士金梅芳同志）

 自然，从献方、抓蛇、杀蛇取胆到参加军部现场表演，作为我们卫生队积极贯彻执行“国发13号文件”的典型材料，必须要认真完成的。并同时上报到华家池部队政治处和军后勤部卫生处。这段经历也许在今天的人看来，似乎有些不太好理解，但那个年代，我们就是这样以满腔的热情、义无反顾的精神走过来的。

沈明兴 散文

撰文2018-0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