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魂系天山（三）

海鸥

忠魂系天山（三）

  一一忆张希钦将军三进新疆

    老骥伏枥   英魂深情萦绕昆仑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1975年8月，老舅张希钦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9个副司令员他排第一，1977年到1980年， 还兼参谋长分管作战训练。被文革耽误了几年的老舅回到南京， 立刻焕发出极大的热情，旺盛的斗志，投入到超负荷的工作里。老舅以他卓越高超渊博的军事指挥才干和知识，出色的完成了“东海1，2，3号”大规模海陆空军事演习，筹建南京军区军政干部学校及转建南京军区高级步兵学校，组建南京军区军医学校，作为曾在南京黄埔军校学习，又在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深造过的的老舅，深知提高部队素质，必须加强知识技能的培养教育。他曾给军区做过关于发展技术人员的报告，技术干部异口同声的说，“说到心坎上了”。他主持召开了南京军区首次参谋长工作会议，并做了生动精彩的报告，与会同志反映“多少年没有听过这样好的报告”了，使司令部的工作有了质的飞跃。在对越自卫反击作战之时， 无论是军区调运人员，武器弹药，抽调防化人员侦测人员，他都是及时召集会议步调一致的开展工作，有时一天能召开6个这样的会议，他到部队从不接受部队礼品，也不吃请客，到食堂吃份饭。廉洁奉公严格要求，知识面很广，受到南京军区指战员的广泛赞赏和高度评价。

   1982年，年届70多岁的老舅 ，从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职位上退下来。尽管军委退休命令还得几年以后才能下达， 但他不当顾问，也不在军区留办公室，而是干脆利索的给后人让位。南京是六朝古都，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然而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却难以忘怀当年高唱凯歌揮师进军新疆的日日夜夜，难忘当年部队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为发展新疆的经济巩固边防所经历过的艰难曲折，新疆的边防哨卡，山川河谷，都留有自己的深深足迹，难忘那些曾与自己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战友，难忘与勤劳勇敢善良的新疆各族人民结下的深情厚谊，新疆革命和建设取得的巨大成就，渗透老将军辛劳的汗水。终于，老将军作出了晚年最重大的抉择： 重返新疆！很多老战友部下听说后都来劝他，老舅坚定的说“新疆是我们国家重要战略方向，面临国内外分裂势力斗争十分严峻复杂，又是我们国家面积最大的省份，开发建设的任务十分繁重，作为解放新疆保卫新疆建设新疆的老兵，尽我自己的力量，义不容辞”。1986年5月5日，张希钦毅然带领全家回到新疆定居，那天乌鲁木齐机场隆重热火，迎接老将军的人潮如海，许多老战友老部下都闻讯赶来，老将军在贵宾室对采访的记者 激情的说道，“我热爱新疆的山山水水，我是山东人，但新疆永远是我的故乡”，他还给记者卓有远见豪情满怀的说道，“到建党100年，建国100年，我们的国家，我们的边疆将以更繁荣更强大的姿态屹立在世界”。当现在我回忆这一段话时，有时感到有点惊奇，老人在那个时间就已经提到了两个100年，我写的这段话不是在编造，有 新疆日报社的记者作证。

    老人回到新疆虽然没有职务，但他不是在养尊处优，闲情逸致，安度晚年，而是以一个老共产党员，老革命军人高度的责任担当，坚强的信仰，浓烈深厚的情感，为新疆的军队建设和社会经济发展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王震副主席亲自给张希钦和金忠藩写信，高度赞扬了他们重返新疆的举动。

    不久南疆巴仁乡发生暴乱，在军区领导向他通报情况和沟通之后， 我见他手握电话机，像当年指挥作战一样，向南疆军区段司令员 详细交代应从哪些方位和山口对逃窜暴徒进行堵截和追捕，直到取得最后胜利，他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他经常说，他是新疆反对民族分裂斗爭最有实践，时间最长，最有体会的人。王乐泉同志担任自治区党委书记不久就和老舅关于新疆的形势，民族分裂斗争的历史，畅谈了几个小时。过了几天，老舅说，“王乐泉书记给我打电话，说他在一个会议上的讲话，得到了大家的赞赏，他说他的讲话内容大部分是按照我的意图和原话说的”。他十分关心自治区的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有一次到兵团的农场参观，农场的负责人给他大讲他们怎么改革开放，怎么承包土地，怎么样取得了成就，  可有实地调查习惯的老将军，到田间地头，畜棚羊圈，宿舍食堂一看一问就觉得不真实，虚话太多，他毫不留情的向他指出了存在的问题 。1987年秋天，老将军从伊犁乘车途经巴彦岱 ，看见公路上交粮的马车停了几公里，他立即下车， 徒步几公里找到粮站的大门，一问说是没到上班时间，工作人员在睡觉，而农民交粮的队伍顶着烈日在等待，老将军顿时火冒三丈，把粮站的工作人员一顿教训，责令立即开门，粮站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是谁，赶快开始收粮食，农民高兴的直向他鼓掌。回来后他就向自治区有关领导反映了这个事，立马得到了纠正。      

1989年1月，他陪同王恩茂同志到各地视察 ，来到当年屯垦戌边的老兵们居住的连队 ，看到当年跟随他进疆的青春焕发的青年战士们，现在都是年衰体弱的老人，居住的条件也不好，生活也还不富俗，老将军不由得眼晴湿润了。在五家渠，他对兵团的领导和农六师的领导深情的讲，要关心当年老兵们的生活，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有一些老兵连火车都没有见过，要组织他们出去转一下，不要忘记开拓者的功劳和苦劳。老舅回新疆的日子过得紧张有序，忙碌充实。几乎每周都有一天到两天，和王恩茂，栗寿山等领导相聚交谈。他和当时的自治区党政领导如铁木尔·达瓦买提，司马义·艾买提，贾那布尔等同志 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

    1952年军队评级时，他极力推荐王恩茂同志为准兵团级 ，文革中他尽力维护和保护王恩茂同志， 有一次在北京造反派批斗他和王恩茂同志，把他俩押进会场不久，造反派把王单独到另一个地方批斗，他立刻警惕机敏的告诉有关同志转告周总理，而他被新疆的造反派用烟灰缸把头砸破流血。   土地革命时期，老舅在以地下中共党员为主的抗日同盟军在北方长城与日寇浴血奋战，王恩茂在南方和蒋介石反动派殊死搏斗，一直到1944年 ，老舅在晋绥军区八分区掩护 359旅南下时，他们两人才初次见面。“一见如故，相见悢晚”，.用这8个字形容他和王恩茂同志初次见面的情景恰如其分。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王恩茂日记“一书中 ，王恩茂同志在第3卷里详细描述1944年12月2日他和 张希钦 初次见面，彻夜谈话的情景。在日记里用1200多字的篇幅和张希钦交流商讨当前战爭形势，並为八分区突出的业绩总结五条精辟经验。王恩茂在老舅 去世后不久，亲口对我说，“张希钦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王恩茂是德高望重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是多年在党政军担任高级领导职务，阅历丰厚，对一个多年的老战友，用这个语言去评价是少见的。

    老舅1933年入党，一生传奇神勇。老舅一生淡泊名利，从不为名誉地位所动，他曾给贺老总 彭老总王震当过多年的参谋长，从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毕业后，叶帅点名他到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部 任第1副部长 主持工作，粟裕是部长，粟调走后任部长。1952年，军队评级会议上，王恩茂 动情地说，“张希钦担任参谋长这么多年，协助王震司令员做了大量的工作，但他从来不提职务的调动和提升问题真是很难得的”，连续两次说“是个好参谋长”，张仲瀚同志也为此给他高度评价。老舅不但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甚至把1931年入党的我舅妈级别职务也一次一次的往下压。有一位退下来的老干部给我说，“张副司令员五五年授衔过低，新疆授街时， 除王恩茂为准兵团级之外，正军职就三个人，你舅舅就是其中一个，两人授少将一人授中将， 你舅舅是少将，他是一兵团参谋长， 授衔明显过低“。当时我和表哥张彤曾私下议论过，多少才干才华不如老舅的人，多少比他资历少很多的人，现在都是大军区正职待遇，何况在王震病重时，老舅去看他，王震在病床上握着老舅的手，满怀歉意的说：“你早就该是大区的正职了， 军委两次调你出去任职都叫我把报告压下来了，因为我身边离不开你，新疆的工作也离不开你，硬是把你耽误了”。张彤表哥曾告诉我，80年代中期 军委有关领导同志曾亲自给老舅说， 军委曾有意让他到乌鲁木齐军区任司令，但年龄快过限了，只好作罢。鉴于以上的情况，我和表哥商量以后，把想写一个报告要求给他解决大军区正职待遇的想法告诉老舅时， 没想到他勃然大怒，说了一段使至今我记忆犹新的话：“不许搞这些名堂，我一辈子最讨厌这种闹名利闹地位的事，现在我退下来了，有车坐有房子住，有炊事员，有警卫员， 我还缺什么，我还要什么！想一想我身边多少在枪林弹雨中牺牲的战友，想一想当年我在长城抗战中挥舞大刀向前冲锋时，身边扑哧扑哧倒下了那么多无名的战友，他们有过什么？他们想要过什么吗“？老人那一番激昂动情的话，至今让我想起来热泪盈眶。老舅一生正直，性格耿爽，他最讨厌那些阿谀奉承，拍马溜须之人，有一次我亲眼看到有一个干部为了职务晋升，拿了厚礼，到了他那请他给疏通关系，老爷子一听，二话不说立马叫他走，把东西叫他随身带走，要不然就扔出去。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打麻将。更不去吃请， 华国锋同志当了主席之后我问过老舅，华国锋是你们八分区底下一个县大队政委吧？你和他熟悉吗？ 他淡然一笑轻声说了一句，啊，他当时还是个小伙子呢，就这一句再没有了，直到他去世，华国锋亲自给他送了花圈，别人才知道华国锋是他的老部下。他回新疆，军区在新疆按级别给他盖了一套新房子，房子盖好后，他让人用尺子里里外外重新量了一遍，确认没有超标，他才欣然。他曾经的老部下，当时的总参谋长傅全有上将，到新疆视察，一下飞机，就问张希钦在那住，让军区接待人员震惊不及，不知道他和张希钦的关系，又听说傅全友在张家吃饭，军区有关部门急忙给老舅说，请总长吃饭，要什么东西要什么材料都跟我们说，一切费用我们来报，老爷子一听严辞拒绝，你们什么都不要管，一切费用我们自付。老舅一辈子没有其他嗜好，就喜欢读书，在南京军区时就请了一个参谋，专门给他教英语，他给了我一本资治通鉴，我回家一翻，里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他的批注，我听外祖母给我说过，老舅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没有地方看书，他就到别人家门口，趁人家把门开开，灯光照过来一点亮他看书。他思想敏捷，立场鲜明，他曾率先表态支持真理标准讨论，坚定的支持改革开放的战略方针。他多次给家在农村的军队干部谈话，宣传讲解邓小平改革开放的农村政策，他曾是党的八大，十二大代表，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 ，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不论是哪个会，他都认真的准备，毫不懈怠。他虽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军，但对亲人，对儿女，对后代是无比的深情，当第一个重孙女娜娜出生时他兴奋不已， 四世同堂的喜悦洋溢 在这个度过浴血奋战的老将军脸上。 老舅最喜欢的是，每到周末全家人围坐在一个桌子吃饭时的情景， 那真是让他感到其乐无穷。 他也最喜欢搂着我上军校的女儿苗苗在一起， 至今留下了一张张我永世难忘珍贵照片。 ，

   亲爱的老舅，您，舅妈，从小抱我长大的外祖母，外祖父一同长眠在天山脚下，把您一生最后的足迹和光辉留给了天山和昆仑，留给了 您牵肠挂肚的新疆，留给了数千公里边防高原雪山戈壁上的边防哨卡， 留给了深深怀念敬佩您的新疆军区广大指战员，留给了曾享受人民军队灿烂阳光的新疆各族人民

  亲爱的老舅，您永远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