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那刻 那情

冷眸(62的虎)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原创:陶胜林</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美篇:王月花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篇号:24851354</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一)</p><p class="ql-block"> 公元一九八四年八月二十六日上午,太阳高照,烈日浓浓,暑气逼人,不知何故,心里有些压抑又有些烦燥,头脑也有些迷惑,心里总感觉有一件什么事放心不下。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头脑清醒了许多,猛然一惊,原来是为通知书的事着急啊!是的,别的同学都准备奔赴全国各地上学了,我的录取情况还未明确。一边想着一边朝离村较远的一处山谷责任田走去,既想去山间避一避暑,也想单独呆上一会儿安静一下。到了田边,先察看了一下二季晚稻禾苗耘完第一遍以后的生长状况,尔后又给稻苗补灌了一些水,但脑海中一直萦绕着几种未被录取情形的猜想——志愿滑档了?回想不会呀,我是高分低报的。不过,那些年常常有一些高分滑档者被低录的现象出现;是所报院校其校内分数线提高了?应不会呀,我的第一志愿是参考去年该学院录取线填报的;是录取通知书寄错地了?也不会呀,收件地址是填了蛟潭中学,或是母校放假无人收件吧?该不会转入9月份大专待录吧?心里逐项逐项梳理,好像用排除法做选择题一样。一阵思索心中还是很乱,只好安慰自己不去想,并做一些心里暗示来疏解自己的心情。于是便坐在田埂上抽起烟来,一会儿无聊地看着,从父母处摸来的无过滤嘴《佛子岭》牌香烟盒上的字出神,一会儿呆滞地盯着入进稻田的水静静地傻看,仿若呆讷之人。大约十时许,一阵自行车铃声打破了我僵痴的状态,看着父亲骑着一辆有些破旧的加重型永久牌自行车朝田间赶来。人还未下车就急怱地告诉我说:“学校有一位姓金的老师打来电话,叫你去拿通知书。”</p><p class="ql-block">我迅问:“他说了什么学校吗?”</p><p class="ql-block">父答:“是一个什么财经类学校吧!”</p><p class="ql-block">“是大学还是大专?”</p><p class="ql-block">“我一时兴奋,只听到拿通知书,后面的话就没着心,好像老师没说,我只想赶紧回家告诉你,快,你就骑这车去蛟潭吧!”。当时,我身着一件破背破襟破袖,不知什么质地的白衬衣,裤穿一件臀部打了一个大补丁,裤筒短至膝盖处的黑裤,脚穿一双左足大拇趾旁断了半截边缘的塑料拖鞋,身上还有一些散态状的泥水印,不顾这一切,飞速骑上自行车奔向蛟中。一路上,心里忐忑,耳边响着父亲说的“财经类学校”的声音——是九江财校?是安徽财贸?是辽宁财院?还是我心目中的江西财院?路边那绿油的二季晚稻生机盎然,燕儿成群争泥情欢,农夫挥鞭老牛奋蹄,小溪潺流叮咚沉响等等景象都无暇心顾,倘若是以往都会驻足凝视片刻,或探个究竟,或玩上三五分钟,才肯离去,现在一切心思在蛟中,我梦开启的地方。一进母校,穿过两排熟悉的教室,来到往湖里方向去的一条小路旁的蛟中最后一排教工宿舍,就看到了金天健老师穿着背心短裤站在房门口,嘴里正在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似的,手里还拿着一本粉红色书面的书,远看这书有些面熟,咦,这不是高三年级的英语课本吗?原来金老师正在备课呢!瞬间他也看到了我,笑逐颜开地用手招呼道:“胜林!来,通知书。”,他迅速转身进屋拿着一个厚厚的且又较长的白色信封出来。</p><p class="ql-block">“金老师!”我也笑喊了一声。</p><p class="ql-block">“给。祝贺!”金老师一边递信一边欣喜地说道。同时从他眼神里既感受到一股好像亲朋好友很久没有谋面的那般亲和情,又感受到他流露出替我高兴的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打开看看!”。</p><p class="ql-block">“唉!”,接过信件,眼晴急迫地去寻找寄信人是谁,是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一个,瞬间信封下方的一行红色字体映入眼帘——“江西财经学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平稳落地了,我长长地又轻缓地舒了一口气。师生甜美地一起开启信封——一张学院录取通知书,一张教委录取通知书,四张行旅挂号票签,一份学院致全体新生的一封信,一张办理有关入学手续事项的须知。二人阅毕,金老师把这些函件一一清点后装入信封,小心翼翼又满怀深情地把它往我裤兜里插放,放好后又在我的裤袋上有所用劲地按了二下,生怕它飞掉了似的,同时叮嘱我在回家的路上要保管好,不要丟了。</p><p class="ql-block"> 时光飞梭,岁月蹉跎。四十年前父子怿动的场面留给我的记忆是永远的,至今难以忘怀。二00九年八月我陪儿子去景市一中拿通知书时,我与父亲当年在田间的对话情景一下子涌上心头,宛如眼前,久久不能拭去,泪水有些欲滴,我尽力转过身去掩饰不让儿子看到这一幕,但还是慢了一点被他看见,他心里诧异,有些不知所措,向前轻轻抱了我一下,我示意没事,其实这是两种情景的交融迸发。晚上,在儿子的庆祝家宴上,我一边解释一边又作了一次深情的讲述。从这时起,那田间的场景时常在梦里再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上,我一手捂着装有信件的裤袋,一手扶着自行车龙头骑行。头脑里不断浮现着刚才金老师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态。突然脑海中飘出金老师一个讲课时标志性且独有的动作——他讲课讲到兴奋时,总会用一只手从另一只手的手腕处的下部,快速往上撸其袖至肘处,然后又换一只手做同样的动作,好像要与人动粗一般,接着迅速用手从脸的上部往脸的下部轻巧一抹,抹完后再眨一下眼,扫视一下课堂,又继续讲课,有时也省略左右手交替动作直接用空闲的手一抹脸,整个动作迅捷而短促。想到这里不禁自笑不已,笑中忽然又想起我的一件糗事来:</p><p class="ql-block"> 那年,有一部名叫《霍元甲》的电视剧在热播。有一天晚上我没去上晚自习,偷偷地跑到原景西区教育局王姓同学家里去看电视剧,二人正看得聚神时,金老师敲门进来找王同学的父亲办事,三人都一愣,此时,我恨不得有一个地洞钻进去躲藏起来,那王同学更是脸胀得通红,结巴地说父亲在会议室,金老师反应迅速地说“看电视剧呢?”,一句话语缓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语气中有些惊诧又有些疑惑。今天推测来看,他的惊诧是——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看电视剧呢?他的疑惑是——你怎么还有时间来看电视呢!但轻语中丝亳没有责责的语气。第二天第一节课恰好是他的英语课,点名叫我上黑板听写单词,我一个也没写出来,耳根发热脸颊泛红羞愧地走下了讲台,心想这下要完蛋了,要挨批了,又用眼晴瞟了一下王同学,他正低着头作认真默写状呢!金老师又叫了几个人上去听写,他们都比我写得好。这堂课感觉在慢长的煎熬中渡过,虽煎熬但也永远记住了这堂课所讲的内容——动词不定式的用法。即在感观动词后,使役动词后,help动词后的三种情况下,可以省略“to”的用法。从此,在这类题型的英语考试中也极少丟分。终于下课了,金老师像往常一样走出了教室。耶!没有挨骂!傍晚,他路过教室看到我,我又一惊,他却微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其它几门课都可以,要想上大学就得把英语搞上去,从今年起,高考英语成绩不再以折扣的方式计入总分,而是百分之百地计入总成绩。贴不起别人一门课的分数啊!”,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臂,又继续说:“英语不难,相对简单,比起做其它学科的题目来说容易得多,就语法和单词二项,是一门容易拿高分的功课。”,他微笑了一下,又轻巧地抹了一下脸接着道:“语法要记细,词汇要强记,不花大力气去熟背牢记是不行的,有些考验人的耐力和毅力。”,那时,全国中学英语的教与学都刚起步不久,专业老师更加缺乏,在农村中学更是一个瓶颈或一块短板,学生读不来,听不来,写不来是普遍现象,一些认真的同学用汉字读音来注释英语读音,但多数同学都不喜欢这门课,甚至逃课。在这种情况下,他教我学习英语的方法,增强我学习英语的兴趣,重塑我学习英语的信心。大约过了一周的时间,我才听闻金老师的英语是他知青插队时,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自学的。金老师的这种精神鞭策了我,震撼了我!尤其是他一席掏肺腑的话点开了我迷茫的心结,更为向他致敬的是,在大庭广众中,他保护了一位青春年少人的脸面和自尊!从此,我每天早晨和晚自习后,照他教的方法把初中一至六册的单词和语法,按照自已能听懂的读法强硬地背了下来,随着词量的增加,语法的积累能看懂了一些英语短文了,心中有说不尽的喜悦。为此,我这个“英语盲”从以前只考十几分的人蜕变成当年高考能考71分的佼佼者。感谢你——我的“英格律书”“提雀”金——Thαnk you to my English teacher Jⅰng!</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一边徜徉在回忆当中,一边继续赶路,还不时地按一按裤袋,提醒着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骑了一阵,回忆了一阵,这几年来在学校里的各色片段或清晰或糢糊地象电影一样映出。不知不觉地来到以前路过,且常常歇脚的一棵老枫树下。那树半边被火烧过,另半边生机勃勃,枝繁叶茂,被烧之处还有几枝嫩枝顽强地在它上面生长着。我毅然停了下来,像往常一样坐了下去,并不仅是小憩一会儿的意思,其实更为想做的是想与它说说这几年来心里的一些酸楚之话,于是默道:“枫树啊!这些年你见证了我的风雨历程,春夏秋冬,见证了我如饥似渴地上下求索的步伐,见证了一个青涩少年向风华正茂的青年成长转换的过程,比起我坐拥父母怀抱的时间来看,我们相拥的时间也毫不逊色于它,当然,你有资格最早知晓我今天成功的喜悦!”,于是掏出信件放在树根上,再用手按住继续道:“几年来,除寒暑假外,我们每周碰面二次,我常在你的荫蔽下歇息,是你给了我续航的力量。可是,可是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分别了,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彼此互道珍重吧!”,忽然鼻子一酸有些阻塞,喉咙语声有些哽咽,眼晴有些湿漉,忍不住潸然泪下。尽管尽力克制自已,还是难以控制,于是掏出香烟抽了起来,以便抚慰抚慰此际的心怀,静一静此时的心思,祈祷着,冀希着今后还有相聚的日子。此刻,抬头环视,天,是那么的晴空蔚蓝;风,是那么的清爽柔顺;路,是那么的亲熟平坦,溪流,是那么的清彻声脆,心情有些欢愉又有些怀旧依恋不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中,吃了中饭美美地睡了一觉,直至傍晚有乡亲来祝贺才起。亲友来了一拨又一拨直到深夜。此时,亦难有睡意,或许是白天的惆怅情怀和下午足睡的原故吧。于是索性整理起东西来。整理中随手翻到了一本作文本,翻开一看,整本作文本只有一篇作文。这篇作文所蕴藏的佚事一下子打开了我尘封记忆的闸门。</p><p class="ql-block"> 这是朱维民老师布置我们写的一篇题为《勤能补拙》的议论文,是一篇练练手的习作。记得当时,我认真构思,精巧用了一些俗谚语来作论据,感觉除了例证稍有点劣外,其它较为满意,甚至幻想可能会成为范文在班上演读讲解。可是等作文本一发下来,翻到文尾页一看,一个48分的标示,让我当场就懵圈了。这老师真行,只给那么一点分,至少应给个及格吧!心中五味杂陈,涌起一股惊愕之气,恨不得上去跟他理论一阵,讨教一番。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的缘故吧。幸亏分数没有被其它同学看见,否则,更加欲遁无门。再一看那几行红色的批语——“议论文不是靠俗谚语堆积出来的,而是靠说理通畅来完成的,通畅的文章美感就出来了。”,原文记不准了,但原意准确。心里平和了许多。现在看来,那批语确实一语中的,中肯切弊,文章读起来杂乱有些拗口,甚至连上下语句衔接都牵强附会,用这次聚会时,杨思远与我,金老师,朱老师聊天回忆往事的话来说,就是“狗屁不通!”,朱老师以宽仁勉学为怀的委婉批语,给了我足够的脸面和信心。是啊!青年人爱脸面怕人羞啊!经过这次历事,我发誓要把文章写出美感来。心里也寻思着,若想把文章写出味道来就得找方法,出措施,上手段。于是常到朱康祖老师(大伙称他为大朱老师,称朱维民老师为小朱老师)的房间去看一本名为《教学通讯》的内部刊物(名称记不准了),有时看到其中好的范文就大段地背记,记其精美的句式,优美的语句和秀美的词汇,或背记整篇好文章,又把它默写出来,分层分段拆解开来推究其写法,或根椐其意我另写出一段来和它比较一番。这种演练的做法更加潜移默化地训练了我阅读理解的能力,为阅读理解水平的提升作了基础的夯实。高考前二个月,我又从这本杂志中,看到“历年高考作文分析”一文,根据其分析猜测本年度作文类型或题目,提前写了三篇应对作文,一篇励志类议论文,一篇解说类说明文,一篇物记类文言文。并且不断修改,不断加精美的语句和优美的词汇,同时,把它作通用化处理且乱熟于心,就像有“积木”在手一样。真是天道酬勤!也应了那句话——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幸运得很,当年高考作文类型就是以师生一段对作文难写,水平难以提高的议论为素材,要求考生自拟题目写一篇作文。看到作文要求后心中一阵狂喜,按捺不住激动。当监考老师宣布可以动笔时,我理了理头绪,便开始写作文,作文一气呵成,有酣畅淋漓之感,监考老师看我先写作文再做其它的倒做试卷的方式感到新奇,就在身后观看,考完后他对我说,你的作文写得好。接着我平了平心境做起文言文的题目来。这二类考项得分均优秀,作文五十分的满分得了48分,文言文得了满分。这一信息是从当年9月份入学以后核对个人档案资料中,才从试卷中看到的。就是小朱老师练时的48分才铸就了我考时的48分。那本作文本当时整理后一直珍藏在乡下的老宅里,直到二0一六年浯溪口水库移民迁址时,老宅搬家才把它弄丟了,寻找几次,都未果,可惜啊!为此,心情忧郁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它是我作文或文笔脱胎换骨的起点和分水岭,它是我语文学习成果的见证,它是我在解决问题时运用方法论思想的开始。它算得上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件影随物,如同保存至今的毕业会考准考证一样。</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常言道人生如梦。我细细地揣摩地扪心自问:那什么是人生?我估计有许多精辟的答案,或冗长的定义。其实,人生就是你没想到的事发生了,或与你心违的事发生了,就叫人生。那它的本质又是什么呢?我想恰同等公交车一样。你等的车总是不来,你不等的车接二连三开过;或是等来了车,一上车却是满厢乘客,拥挤不堪,一直站着,等有了空座你却又要下车了;或是你一上车有空座却被身后之人快一步抢先坐下了,诸如此类种种而已。一件事看似偶然其实必然,看似深澳其实浅显,只不过是当时的认知有限未完全理解罢了。都是心思作的祟,岁月惹的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