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嫂子

王振江

　　我生长在冀中平原一个普通的农村里。这村子很大，姓氏很杂。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几乎都能找到。因此，老一辈的叔叔大爷都称这个村为＂移民村”。

有人曾作过考证，这个所谓的＂移民村＂，其实就是一个＂逃难村＂。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当年由先人到此逃难而聚集形成的村落。

或许是因为贫穷，抑或是因为贫穷导致先人没有文化，村里至今仍流行“闹嫂子”。其中，有一句俗语是这样说的：＂耍婶子，逗奶奶，拿着嫂子做买卖＂。耍婶子，逗奶奶，是对晚辈划定的一种行为界限，意思是，晚辈在对待像婶子、奶奶这样级别的长辈，晚辈可以搞怪，可以恶作剧，但言语间不能带＂荤＂。若带了＂荤＂字，晚辈会招来一顿臭骂，并且还不得还嘴。而对嫂子则不一样，嫂子小叔子是平辈。平日里，小叔子面对嫂子讲荤段子，拿嫂子的房第之事取乐，甚至将其做为商品进行买卖都是可以的，当然这话有点夸张，但至少说明小叔子闹嫂子是没有顾忌的。

在我们村，闹嫂子最＂凶＂的时段是嫂子的新婚之夜。在这一夜，小叔子们会集聚一起组成＂婚闹团＂，闹的内容多是男女间的那点事儿，方式是：要么是要新婚的大哥亲吻新婚的嫂子；要么是要大哥学猪八戒背媳妇；再要么是要嫂子当众拥抱大哥……

这一套操作结束并不算完，接下来，一些特别嘎的小叔子，还会乘人不备潜藏于新房的婚床下，或衣柜之中，以待夜深人静后，偷听新婚大嫂与大哥的私房话……

新婚之夜＂闹嫂子＂，喜婆婆，喜公公是不干涉的。非但不干涉，而且还会鼓动一些小叔子来闹，人称＂喜闹＂。这＂喜闹＂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图个热闹，喜庆；二就是性教育。

据老一辈人讲，早年，村里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大多在十五六岁就结婚了。男女间的房第之事大多知之甚少，或干脆就是小白。因此鼓励小叔子闹嫂子的洞房，实际上，也是在暗示，从结婚这一天开始，女孩子将成为女人，男孩子将成为男人。

据说，当年因为男女结婚时年龄太小，新婚之夜曾闹出了不少笑话。

至今，村里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说是一个大男孩娶了个小媳妇，新婚之夜，情窦初开的大男孩欲对小媳妇行肌肤之亲，没想到，小媳妇却极其抗拒。大男孩挪到炕的这头，小媳妇便睡到炕的那一头；大男孩返回到那一头，小媳妇便又搬回到炕的这一头。到头来，小媳妇索性用大花被将自己裹起来，躲在墙角不让大男孩接触到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她的理由是，长辈们婚前曾告诉她，结婚后两个人可以睡在一个炕上，但没人讲钻一个被窝！＂

这则笑话虽然只是一种调侃和挪谕，却反映出早年乡村年轻男女对性知识的无知。而＂闹嫂子”，从某种意义讲也是在为年轻男女补课。

当然，闹嫂子在村里也并非只限于新婚之夜。平日里，小叔子闹嫂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区别就在于，这时的小叔子多是呈口舌之快，动手动脚的反而少了。比如：新媳妇怀孕之后，小叔子见到嫂子会说：＂呀！怎么我大哥让你吃的这么饱啊？就不怕撑破了肚皮？＂

而这时，嫂子则会回敬一句：＂回去问你妈去！＂

对于小叔子们日常的＂闹＂，嫂子们也会反击。特别是村里一些饱经世故的老嫂子，当他们面对小叔子肆无忌惮的戏笑时，她们也会齐心协力，几个人联手将小叔子放倒，双手反绑，脱其裤至膝盖，然后，按住脑袋将其強行塞入裤裆并用腰带绑牢，人称＂老头钻被窝＂。这一切做完，老嫂子们便会用木棍对小叔的暴露部位轮流抽打，只抽的当事小叔子嗷嗷求饶，保证以后嘴上留德才肯住手。

毫无疑问，用现在城里人的眼光审视，这种＂闹嫂子＂和老嫂子整小叔子的现象无疑是低俗和不入流的。然而，它却是农村过往的真实存在。现在虽然这种现象，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村民文明程度的提高已经渐行渐远，但它做为一种文化現象，却实在是值得人们去研究和发掘的。

作者：王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