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水泱泱（长篇小说）（15）

陈殷山

作者/陈殷山 淄水泱泱 第三章 （五） 　　下午刚到酉时，西边的太阳已没入孤山之后，张世君与正房吴氏坐着带棚的马车从盤阳城回到了河西镇。 进了张家大院张世君满心欢喜，想想七八斤的大胖孙子健康活泼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一见到二姨太更是喜笑颜开，高兴地说：“咱那大孙子可真好，随俺老张家正头正脑浓眉大眼的，哈哈！” 吴氏见此，嘴一撇对着二姨太道：“一路上都不跟俺搭腔，见了你就像蚊子见了血啦，你看他这嘴裂的，都到耳垂了。〞说罢斜了一眼张世君，一家人笑了起来。 张世君环顾一周问道：“怎么没看见小豪呐？” 丁雪梅回答：“正在厢房看书呢。〞 “这二天没出门惹什么事吧？”张世君收起了笑容问道。 “没，一直在家。”丁雪梅说完赶紧招呼张家平说：“快去伙房让大师傅做几道好菜，给老爷大太太接风洗尘。〞 伙房很快地做好了菜肴，女佣将碗筷摆好、饭菜上齐，张世君席间兴致勃勃地开怀畅饮，说起去盤阳城里看大孙子的趣事更是滔滔不绝。吴氏年龄大张世君三岁，由于这二天休息不好加之身体有恙，吃了点饭就去东里屋安歇了，吴氏生的女儿张代红自幼少言寡语只听不说，匆匆吃完饭回了西厢房。待了一会儿张代豪见老爹开始说开了醉话也提前离开了饭桌，最后只剩下丁雪梅陪着张世君。看到饭桌上走没了人，张世君没有了兴致，对丁雪梅说：“不喝了，走，后院睡觉去。〞 张家大院是四进院的格式，吴氏住在中院正房东侧室，两个儿子回来时住东厢房，女儿住西厢房，丁雪梅住三进院内，张代豪住其东厢。 二姨太搀着醉醺醺的张世君走廊道来到了后院，进了丁雪梅的寝室，丁雪梅服侍着张世君宽衣解带上了炕头，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张世君借着酒劲激情澎湃，而丁雪梅却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因为她一心挂念着儿子要去拿鸟铳的事，张世君几分钟的功夫就唱完了独角戏酣然入睡，一会儿四仰八叉的鼾声如雷。丁雪梅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屋外奔向东厢房，轻轻地拍打着门窗：“小豪，快点去，你爹睡了。〞 张代豪正等得着急，开门对着二姨太说：“恁俩真是磨叽煞了，啥时候了俺爹才睡着。” “别烦气了，快去吧，俺去叫门房给你开大门。”丁雪梅焦急说道。 她看见张代豪顺手拿了一件长衫就说道：“对，用它包住鸟铳别让人看见了，你藏鸟铳的地方没人知道吧？〞 “没人知道，娘你放心吧。” 娘俩一前一后过了中院和前院到了宅门口，看门的老刘头正在打盹，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是二姨太和少爷，忙问道：“啥事呀，二太太？〞 丁雪梅说：“小豪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找郎中翟先生看看。〞 老刘头边开门边说：“这么晚了，少爷一人去行不？〞 “没事，外面有人等着呐。”丁雪梅说道。 张代豪出了大门，便顺着石碾胡同向南走去，他想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到了贾寡妇家再翻墙进去，到窝棚的柴禾里找到鸟铳后悄悄地拿回来，同时他一路上也很担心万一贾寡妇在白天烧柴火做饭看见了鸟铳该怎么办。 张代豪轻步到了蓖麻胡同贾寡妇家的西墙外，偷偷地摸到了上次翻墙进入的地方，再次用力爬上了墙头，却发现墙里边堆上了许多东西，用手试探着摸摸原来是一些秫秸、树枝。 “这个熊娘们儿，弄了这些东西想挡人，能挡住吗？”张代豪在心里骂道。他趴在土墙上慢慢寻找着下去的位置，模糊中看到一处树枝少的地方溜了下去，但还是发出轻微的声响。 贾彩云害怕西墙再爬进人来，在下午的时候把一些秫秸、树枝放在西墙的低矮处。等吃过晚饭后忙活完了一些琐事便坐炕上在油灯下纳鞋底子，纳了一个多时辰，约莫着时候不早了，就吹灭了油灯准备睡觉，她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情有点睡不着，琢磨着西边的土墙天长日久的被雨水冲刷得有点矮了，要不张代豪怎么能爬进来呢。让她百思不解的是堂堂张家大院的少爷怎么会爬墙来到她家，思来想去也猜不出是什么原故，她想过几天让兄弟贾二宝来看看能不能把墙加高一点，防止以后再有贼人进来。 想完了张少爷的事她又想起了崔先生，正沉浸在与崔先生缠绵的幸福回忆之中，突然她敏感地听到院内传来脚踩树枝的声音，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在炕上从南窗窗缝里往外看去，哎呀，怎么又一个人翻墙进来了呢？贾彩云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是不是真的花了眼，赶紧用手揉揉眼睛壮着胆子继续盯着看去，只见那人影又是鬼鬼祟祟地去了窝棚，此时贾彩云真是吓坏了，她想怎么这个人和少爷一样也是去了窝棚，窝棚里到底有啥咋这么有吸引力呢？真是活见鬼了，难道窝棚里真的有鬼在召唤他们。 贾彩云这时已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手里紧紧抓住一把剪刀，眼睛死死的直直地盯着窝棚门口，唯恐那里钻出个脸色惨白红眼圆睁、狰狞可怕的厉鬼来，她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怦怦乱跳的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过了一会儿，正在极度恐惧中煎熬的贾彩云突然看见那个黑影从窝棚里出来了，贾彩云更是紧张的不行，怕那黑影冲着家门而来，但见人影却走向了大门，过了一会儿传来门栓的拔动声，随后那黑影又转了回来奔西墙而去，当那黑影窜上墙头的时候，贾彩云在微弱的月光下仿佛看见那黑影身穿长袍，手提着一根条状的东西。 贾彩云忽然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人怎么像是张代豪，难道是又喝醉了？为什么今晚进了窝棚时间不长又走了呢？ 贾寡妇这一晚是半睡半醒恶梦不断，心惊胆颤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公鸡打鸣她才心安了一些，因为从小就听说公鸡一打鸣有鬼的话也该走了。她不时地想窝棚里到底有啥魔怔吸引着张少爷呢？天亮以后一定去探个究竟。 贾彩云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听到街上有人咳嗽和清脆的马蹄声才敢踏出屋门，她望着西北角窝棚门里黑黢黢的空间头皮发麻不敢直视，想过去看看自己一个人又不敢，也不能去找邻居来做做伴进去查看，心想如果让邻居们知道晚上有人爬墙进来，那传来传去还不知传成啥样的故事，岂不坏了自己的名声。最后还是决定去南街找自己的弟弟来帮着看看比较适当，于是她关好屋门，打开大门的铁锁在外面又锁死以后便往南街而去。 贾二宝见姐姐大清早跑来便问出了什么事，贾彩云将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的蹊跷事说了一遍，二宝觉得也是奇怪，便立即跟着姐姐来到了蓖麻胡同。 一进姐家的院子，二宝就直奔窝棚而去，贾彩云紧跟其后。 窝棚里除了一些不用的家什外，堆满了凌乱了柴草。贾彩云指着麦秸堆的凹处说道：“当时张家的少爷就是躺在这里。” 二宝蹲着身子扒拉着碎麦秸看了看，又在棚内四周转了转没有发现有异常之处，便对姐姐说道：“可能张少爷就是喝醉了酒晕了头，自己糊里糊涂地进来了，应该没有干坏事的心思。” “那夜来后晌他又来这窝棚是为了啥呢？〞贾彩云问道。 “谁知道呐。”贾二宝摇着头说，他想了想又道：“如果夜来后晌又是他的话，就可能是前天晚上他来的时候掉了啥东西，夜来晚上来找。” “嗯，可能是。”贾彩云点头赞许。 “姐，你自己在家可真要小心，现流氓地痞多得是。” “是呀，俺正心思着你啥时候有空，找几个人来把墙头再垒高点，省得再爬进人来，可吓死俺了。” 二宝爽快地答应：“嗯，这二天俺抽空抓紧时间先帮你备备料，弄些砖石。〞 说罢两人正准备走出窝棚，贾二宝突然发现门槛处散着几粒圆珠一样的东西，二宝弯腰拣起来一看，说道：“这不是鸟铳的铅弹吗？”贾二宝以前曾在巡捕手里见过鸟铳的弹丸，所以认了出来。 “铅弹！什么铅弹？”贾彩云惊奇地追问。 “就是巡捕背的鸟铳里用的弹丸。〞二宝解释道。 “怎么这里会有这个呢？〞贾彩云摸着额头说。 二宝说道：“会不会是张少爷落下的，再仔细找找看还落下啥东西了。” 俩人认真地在杂乱的柴禾中细细翻看，忽然在秸秆的旮旯处看到一个绣花的布袋，贾二宝捡起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不多的铅弹和火药。“这肯定是张少爷落下的，夜来晚上他是来找这个布袋的。”二宝确定地说。 贾彩云听二宝这么一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二天堵在心口的疑惑和恐惧终于释放了，立刻感到身心轻松了许多。她问贾二宝说：“这个布袋咋办呢？给他送了去？” 贾二宝想了想说：“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弄不好惹来灾祸。鸟铳这东西兵营里才有，和火铳一样都是杀器，张世君家里如果有，咱送了去反而不好，这样张家就会担心咱们知道他们家有这个能杀人的玩意，这还了得，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待续） （原创作品，盗版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