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下的红色高跟下

芳芳

第八章棒打“鸳鸯” 许团长这次过来本想好好表扬一下陈念军，陈念军向指导员提议让收容所的妇女们每天按序安排洗澡，又搞了个意见箱后，这些曾经的失足妇女的改造热情特别高涨，上级知道了还特地给予了表扬。许团长本就看好陈念军，好学、勇敢、聪明，打仗时就不是那种前后不顾只一心往前冲的兵，而是会更根据地形、兵力、战况会动脑筋打仗的机灵鬼，没想到他现在把收容所管理得也这么井井有条。 许团长向手下了解陈念军的近况，越听眉头越紧，大家一致反映陈念军最近对一个曾经的歌女特别上心，老是跟人打听她的消息，反复查看她的档案，前几天值勤不知道从哪儿拎了一包水果，回来自己不吃，也不舍得分给别人吃，还老对着水果发呆。听说安排妇女们洗澡和弄意见箱就是那名歌女跟陈念军提议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跟丢了魂似的，像具行尸走肉，他们去悄悄看过那个歌女，她状态跟陈念军差不多。 许团长一拍大腿，坏了，我以为他在想媳妇呢，原来是在想别的女人，这还得了，哼！他问了一下这个歌女的情况后，就让人把她叫了过来。 丽丽迷迷瞪瞪来到会谈室，就听着一声呵斥：“你就是李高氏？” 丽丽吓得打了个冷颤，蜷缩在墙角点了点头。“我问你是不是李高氏！”丽丽被抬高的浑厚的声音又吓了一跳，抬头望向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黄色军装，肩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军衔，只知道是个大长官的军官小声应了声“是”。 “听说，你最近跟陈队长走得很近？” 丽丽脑瓜子瞬间嗡嗡的：完了完了，昨晚刚“耍了流氓”，这是被告状了？果真要挨批了，可千万别连累到姐妹啊，要怎么办才好……丽丽局促得两只手都被自己掐得发白。 “啪”许团长把丽丽的档案重重甩在桌上，“你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进来改造不清楚吗？你自己多大了不清楚吗？你改造到今天都改造了什么，你的思想怎么还那么腌臜呢，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现在小陈被你迷得三魂五道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非常有魅力啊，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就忍心对他下手，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战士，你知道他成长为这么优秀的战士自己经历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代价吗，你知道你这样腐蚀一个革命战士有多卑劣吗，而且人家还有未婚妻，即将要结婚，你也是个女人，这是在伤害另外一个女人，让她伤心痛苦，你倒说说看他未婚妻怎么你了吗！” 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丽丽羞愧得满脸通红，低头掐着手流着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离开吧，你本来早就可以出去了，再继续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我不能出去，我也不想出去，我想继续留下来，出去我就活不成了？” “怎么，外面有你的仇家要追杀你？” “没……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能出去，全国那么多劳动改造的妇女出去后不都活得很好吗，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不可以！你还留下来做什么？继续祸害陈念军你的陈队长吗？” “不不不，不是，我从来没想过祸害他，他是好人，我很敬重他！” “好人？敬重？哼！好人你把他现在害得魂不守舍的，好人你要害他因为你丢了颜面影响婚姻影响未来的大好前途吗？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明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许团长疾步如风走了出去。 丽丽一下子瘫倒在地，哭也不敢哭，她不敢想象出去以后的生活，尽管她只是个歌女，可外面的人只知道她曾经是歌舞厅的“头牌”，只知道她接受过劳动改造，只会骂她下贱，只会嫌弃她是个残花败柳，走到哪里都会遭人白眼，吐沫星子随时都能淹死她，她不想走，可现在又不得不走，以后她该怎么活啊！ 而此时许团长正马不停蹄地又来找陈念军。一进办公室许团长就关切地问：“小陈啊，工作性质变了，在这儿工作还习惯，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陈念军赶紧敬了个军礼：“报告首长，刚来是有些不习惯，现在习惯了，没遇到什么困难，有困难战友们也都及时教我帮我。”“看你最近有点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想潇兰了？你和潇兰同志的婚期需不需要组织帮你们提前啊！” “啊？不，不用。”陈念军没想到许团长会突然问他这个，一提到未婚妻潇兰他此刻觉得很内疚，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想起她了，最近经常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许团长瞧他回答问题眼神躲闪，心中已了然：“小陈啊，最近收容所的妇女们改造劲头很足啊，师部对你予以了表扬，听说你们这儿改进管理方法是别人给你提议的，谁啊？是不是我们的同志，如果是，我可得向师部好好推荐一下啊！” “啊？她……她……不是……”陈念军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问答。 第九章临行前的诀别 许团长指着身边的凳子和蔼地看着陈念军“坐下来说吧。” “小陈啊，你有多久没见过潇兰了？” “大概有一个多星期了。” “你们都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革命战士，意志那应该不是一般的坚定吧，对感情也应该是忠贞不渝的。虽然你们现在不常见面，但都是为着共同的奋斗目标，为了共产主义革命嘛，你们的志向、追求都是相同的，以后共同生活应该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而且年轻人嘛，培养感情很快的，你看你们从认识到现在成为准夫妻不就很快嘛。 外面的诱惑很多，对我们军人来说都是重重的考验，我们肩负的使命跟普通老百姓可不一样，我们是他们的脊梁，可没人当我们的脊梁，我们只能是自己的脊梁，所以可不能被任何糖衣炮弹给击垮啊，否则拿什么去保护人民群众！ 现在不打仗了，不代表没有敌我双方，也不代表没有战斗了，只是现在的敌人更会乔装打扮，更加隐藏，这就需要我们去多辨识会辨识，战斗也不再是长枪大炮，而是智慧的较量。你还年轻阅历浅，还需要不断磨炼才能成长，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那个人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你该收收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了。你太年轻了，哪里是这个老江湖的对手，感情可是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以后可得多长点心啊，可别辜负了潇兰同志！”说完他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念军的肩膀，慢慢地走了出去，独留下发着呆的陈念军。 许团长的话让陈念军羞愧难当非常自责，虽然没影响到大局工作，可他觉得这场博弈他还是输了。可突然想到许团说的“那个人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他猛地起身，走了，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了，很好呀，这不是自己想的吗，不是离开以后的生活都帮她想好了吗，可是……可是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痛，这是……我真的输了？！ 这晚丽丽在姐妹们的帮助下又再一次穿上旗袍，化了妆，穿着高跟鞋，在收容所里转悠着，想再看看这里的每一处，都有着她的留恋啊。而陈念军也揣着自己的积蓄，也在收容所里转着，想着怎么能把积蓄顺利交到丽丽手里，可又怕她会拒绝。就这样，两人不知不觉中转到黄浦江边竟然相遇了。 两人默默对视了好久，丽丽终于开口打在了沉默：“陈队长，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多谢你的照拂，在这里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过得很舒坦，不用像以前那样提防和勾心斗角，也不用担心会被恶霸欺负，劳动虽然辛苦，却每天都活得很满足。” 陈念军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钞票，递到丽丽面前：“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一些积蓄，你说你害怕出去后别人瞧不起你怕没法活，那你就走得远一些，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这钱应该够你做些小买卖养活自己了，你又生得俊俏，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丽丽激动地流下了泪，长这么大，没戴有色眼镜看他的男人就没几个，更没人会像眼前这个男人真心实意地去为她着想帮她，可她还哪有脸收这钱啊，收了也就一辈子还不清啊。两人互相推着，最后陈念旁硬是把钱塞到了丽丽怀里。为了打破尴尬，他提议让丽丽再为他唱首歌，于是，丽丽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唱道： “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 我问话为什么你不回答， 你说过爱着我是真是假， 说清楚，讲明白不许装傻， ……” 陈念军呆呆地看着，思绪不禁飘向远方：她走了，一切都结束了。 分别时，丽丽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陈队长，我走了以后，你会想起我吗？” 陈念军没想到丽丽会突然会这样的问题，想了想，笑着说“会的，只要我不死就会想起你的。” 丽丽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了“只要你不死就会想起我？”陈念军又改口说“哦，错了，是只要你不死我就会想起你的？” “只要我不死你就会想起我？”丽丽再次震惊地重复道，陈念军又肯定地回答了一次“是，只要你不死，我就会想起你的！” 丽丽无地自容，她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临走了，她本想再次调皮一下，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害怕了，许团长的话又萦绕在她耳边，她怕自己真的在陈念军心里留下烙印，会伤了陈念军一辈子。 “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马上要成亲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红火，我不是个吉祥的人，不必想起我！” “会的会的，我一定会想起你的，刚才说了，只要你不死我就会想起你，所以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哦！” 听着陈念军肯定地回答，再看着他那张充满青春又淳朴敦厚的脸庞，丽丽真的害怕了，她之前都对这个青年做了什么啊，该怎么样让他忘记自己。对，他说只要我活着他就会想起我，如果我死了，他就会就想不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