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写在大舅周年忌

安雅

　　晚10：00，查完寝，走在灯光微弱的校园，我却没有终于结束一天工作的轻松，心沉沉的，因为，一年前的今夜，我大舅悄然离开了我们。时光飞逝如电，转眼即是一年。

大舅，你在那边可好？

　　三月的田野，几场春雨过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越发明艳。我爱花的大舅，却再也看不见。

　　记忆中的大舅，喜欢吃各种腌制的咸菜，尤其酷爱霉豆腐，能一口一坨，觉得那样才过瘾；饭菜不求高档，但讲究口味；闲时爱喝一口小酒，但从不贪杯。

记忆中的大舅，身体是健壮的，好冬泳，雾凇沆砀的严冬，他也会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寒气逼人的河边，做那个勇敢的孤泳者。他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呵护家人。

记忆中的大舅，是特别喜欢读书的，涉猎很广，什么都爱读。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大舅初中毕业，虽然成绩优异，也无法继续完成学业，早早挑起家庭重担，但他爱读书的习惯一直在坚持。他的枕边、裁板上、卫生间……到处都有书，有空随手就翻阅。很多人觉得读书没时间，如果真的爱，从我大舅身上看，时间根本就不叫问题。我一直有和大舅一样的习惯，到处放书，这大约就是俗话说的：外侄多随舅。

记忆中的大舅，是极聪明的，喜欢下象棋，也喜欢玩纸牌，棋艺和牌技很出色。无论下棋还是玩牌，他总是慢条斯理的，不急不恼，就是遇到牌友耍赖，也从不轻易翻脸，出了名的好脾气。

记忆中的大舅，对一双儿女呵护备至。婴幼儿时照顾孩子洗漱，上学了坚持接送，总是在孩子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孩子初中高中大学那些年，他风里来雨里去，摩托车都骑坏好几辆。

记忆中的大舅，性子慢得很。开着一家裁缝铺，因为手艺好脾气好，生意甚是兴隆。但无论接多少布料，无论顾客催得多紧，他都不会赶工，总说，慢工才能出细活。所以，他虽然做得慢，却从来没有顾客要求返工的。

记忆中的大舅，当真是长兄如父。我妈是他的大妹妹，嫁给我爸，一贫如洗，又接连生下我们姐弟仨，日子更加艰难。明里暗里，大舅都在接济他的妹妹，给我们做衣服，给我们买肉吃，给我们零花钱……帮我们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记忆中的大舅，最是怜老惜贫。自己一个小裁缝铺养活一家人，并不怎么宽裕。但遇到孤寡老人做衣服，他常常少收钱甚至不收钱；时不时遇到做衣服赖账的，几年的工钱不给结，大舅妈在一旁埋怨，他总是好言相劝：“念么子，人家总是有困难，有了会给的。好大点儿事嘛！”

……

记忆中的大舅，是年轻有力量的大舅，是乡里人人称道的大好人。

晚年的大舅，缠绵病榻，最后连人也认不得，但不管见到谁，都保持温和又有些无奈的笑，看着很是弱小又无助。

我固执地不愿记起大舅承受病痛折磨的样子，我只愿保留那个年轻有力量的形象。

　　清明将至，转眼又是一年。李花白了，菜花黄了，桃花红了。可是，我至亲至爱的大舅，却永远地走了。

不思量，自难忘。大舅，人间春难留，愿九泉和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