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姥姥家的桃园

布道工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当属姥姥家在门前种植的那片桃园。姥姥那里有许多的趣事，大多都在我的记忆里渐渐淡忘，而那片桃园却牢牢植根于我的心底。

记忆中我第一次跟随我的母亲去姥姥家，是在一个山花烂漫的三月天。那时通往姥姥家的那条路很长很长，又弯弯曲曲，路面窄窄的又崎岖不平。在那个封闭的年代，乡下没有交通，我们每次去姥姥家都得徒步而行。据大人们讲，我家离那里至少也有四，五里的路程，每次去要走好久好久。这一次去，因为母亲要去生产队争工分，所以赶在下午快放工时才能带我启程。当我们到姥姥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我望见那不远处，农户家星星点点的昏暗灯光，心中一阵欣喜。心想，我终于到达我梦寐以求的姥姥家了。那时，姥姥家的一切都使我感到陌生，感到新鲜有趣。

刚进入姥姥的塆村，阵阵晚风夹杂着清香扑面而来，妈妈高兴地一个深呼吸提醒我：“这就是姥姥家桃园的花香。”到了姥姥的家里，姥姥指着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对我说，明天一早带我去桃园看桃花。我脑子里立马不断想象着，那些粉红的一簇簇花的样子，巴不得立马就进入桃园。

第二天早上，一股清香的空气将我唤起。我醒来草率穿好衣服，揉着腥松的眼睛嚷嚷着姥姥：“姥姥，您说今天要带我去您家桃园的！”外婆笑了笑便把我带到了大门前那片桃园里。放开手说：“进去哟，好好地玩去吧，但是要小心别擦掉了花朵！”

钻进姥姥家桃花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的海洋。一树树桃花清香袭人，神态迥异，千姿百态：有的单朵挑在枝头，有的三五朵成簇，亲妮地挤在一起。朵朵粉红色的桃花，有的含着花骨朵，像是闭月羞花的小姑娘 ；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像正在打扮自己的闺女；有的花瓣已全都展开，像天上美丽的云朵。绽开的桃花都有五、六片圆圆的花瓣，裸露着的花蕊，就像当今女模特眼睛上的长睫毛，又像是金光闪闪的麦穗。嫩嫩的，脆脆的，透着诱人的阵阵清香。看着那一朵朵就像小仙女，楚楚动人的桃花，我深深地被陶醉了。我情不自禁地在她那娇嫩的小脸上嗅来嗅去。阵阵春风拂过，一片片花瓣迎风招展，恰似一朵朵天上游动的云。随风散落的花瓣，有的在园区地上被风卷来卷去；有的在人身边徘徊；还有的不停地狂舞飞旋，向我展现着它那最优美的舞姿。

我在花海里徜徉着，看看这一排，很美，看看那一树，也美。花间，一群群的蜜蜂嗡嗡地喜戏着，大大小小的蝴蝶在花间，在我身旁飞来飞去。……… 眼前的景色构成了一幅迷人的花园画。

自从那年三月天欣赏桃花，从姥姥家回来以后，那一棵棵桃树花便走进了我的心里，常驻我的脑海。我在家里不断回味着那棵棵桃树开花时的样子，想象着接下来的日子桃树一定更美，更美 ！……。

时间悄然离去，一晃到了农村的端午节。那天我随家人，又一次走在了去姥姥家的路上。这一次我们虽然还是徒步，可不同的是沿途的风景，变得更加迷人。一路上，徐徐清风，吹拂在臉上就好似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还有那彩蝶为我们引路，蜻蜓为我们伴行；田野里流水潺潺，鸟儿欢唱，阵阵清风掀起稻田一波波绿浪；田埂路边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花竞相怒放，那野花花香迎着清风吹过我的面颊，把那股芬芳吹到我的心窝里，甜滋滋的……。伴着一路清风，蝶舞，鸟鸣，花香。……过了那方大池塘，姥姥在村头那里向我们招手。呵！不知道在这之前，姥姥出来站在大池塘边的村头，等过我们多少回呢。我看到姥姥立马兴奋不已，边喊边往姥姥的那边跑，姥姥笑着说：“小乖乖，你慢点呀。”

　　按照姥姥安排，在表弟陪伴下，我随之冲进了姥姥家桃园。进入桃园，桃林果实累累，整个桃林都弥漫着桃香。树上结满的桃子，那么大，那么红，那么诱人。一个个鲜红嫩绿，沉沉的挂在枝头，好像大姑娘似的含羞答答。熟透了的桃子水灵灵的，简直就如同涂脂抹粉的少女，美极了。我和表弟都高兴地拍着手，还在桃树林中钻來窜去。诺大的桃林里，到处都荡漾着我们无拘无束的笑声，嬉戏声。打闹一阵后，攀上一颗桃树，顺手摘下一个红透了的桃子，在衣服上磨蹭两下，擦掉簿簿的绒毛，对着红红桃尖咬上一口，一股清香甜蜜的汁水一涌而出。呀！好甜哪！吃一个，再摘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吃得我们小肚肚撑不住了。吃饱了，闹腾累了，我们各自在桃树的三杈树枝上躺下，在浓荫密布的桃林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享受着桃林世界的自然美！桃树呀，你的果实纯洁无瑕，甜蜜芬芳，你把属于自己的那份甜蜜，无私地奉献给我们。为我们添乐，为大自然添美。

自那以后的几年，我都会准时去姥姥家桃园赏桃花，桃熟了还会去饱吃一顿。后来我上了中学，就很少去姥姥家了。不知道，在我们不去姥姥家的那些日子里，姥姥是不是也会经常站在那方大水塘前等我们哩。后来，我走上了工作岗位的时候，姥姥却在八十五岁高齢时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亲手培育的桃园。

直到有一年的夏季，放了暑假，我独自去到了姥姥家。一路上的景物我还是那般的熟黯，那般的亲切。鸣叫的鸟儿，飞舞的彩蝶，忙碌的蜜蜂。还有潺潺的溪流，醉人的野花。就连那阵阵清风，我都觉得还是那般的亲和。在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姥姥塆前的大水塘。我看到了那古老的村庄，可是，水塘边的村头，再也没有出现姥姥的身影了。我慢慢地移步到姥姥家门口，未曾进家里，就一步跨进了桃园。此时的桃园，桃树大都已被砍掉，留下几棵古老的桃树，稀疏地立在桃园里。棵棵满身裂纹的桃树杆，绽开的裂痕挂着一团团桃油，似乎在向我这位当年的故交，诉说着日月的沧桑。我斜依在一颗桃树杈上，摘下几片桃叶，伴着泪水，把桃叶嗅了又嗅。似乎又嗅到了当年桃林清雅的花香。借助桃树下依稀的阳光，让模糊了的双眼，在桃园里寻找。…… 寻找当年姥姥的身影，寻找当年姥姥家桃园留给我的最美好的记忆。